“行,主任,我听你的。”张大夫说完,看了看墙上前两天随川醒后戚少华代表戚家送的“救死扶伤,功德无量”的锦旗,开始下医嘱:输全血200ml。
谁知道过了几天,随川突然跟随心说,“心儿,爸爸怎么觉得全身发冷?”
随心赶紧把小刘找了来,“小刘姐,我爸爸说他冷。”
小刘跑来一量体温,39.3C,便说,“你爸爸发烧了。”
“怎么回事儿?前两天还好好的?”
“有没有咳嗽,流鼻涕什么的?”
随心摇摇头说,“都没有。”
“我去把大夫叫来。”小刘跑开了。
当时正值张大夫值班,他仔细地检查了病人,听了听心肺,心率快,肺上没听出异常。他突然看到了病人巩膜发黄,赶紧叫了小刘,“查一下肝功能。”
肝功能结果出来了,显示急性乙型肝炎,他想起了病人前几天刚输完血。
随心敲了大夫值班室的门,“张大夫,我爸爸到底怎么啦?”
“你爸得的是肝炎。”张大夫说。
“怎么会呢?我爸没得过肝炎呀,怎么好好地?我们全家因为爸爸醒来都正高兴着呢!”
张大夫逃避着随心那一双清澈的紧追不舍的眼睛,缺又不能昧着良心再撒谎,“我觉得是输血引起的。”
“为什么?”
“献血的人本身有乙肝感染或者血液收集过程中被污染。”
“怎么会呢?血站在采集血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把好关吗?”
“这个我们就说不清楚了!”张大夫一脸的无奈。
“如果血站不负责任,要是好多人都像我爸爸一样得了肝炎怎么办?”
“随心,这不是我们所能管的范围。”张大夫同情地看着随心。
“那有多严重?我爸能不能恢复过来?”
“我们把能用的都用上,试试看。”
“张大夫,您是个好大夫,我相信您!钱不是问题,该用什么尽管用。求您了,把我爸爸治好!”
张大夫听到这里,内心非常愧疚,“我会尽全力的。”
第二天萧主任查完房,把张大夫叫到办公室,“我跟你说的话,你把它烂在肚子里,要不然,你我的工作。。。”
“您放心,主任,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张大夫从萧主任办公室出来,想起了他爸老张大夫的话,“你要对得起救死扶伤这几个字。”他心里说,“爸,我怎么还能面对病人的信任呢?我今后要低着头做人了。”
随心含着泪握住爸爸的手,“爸,您快好起来吧!您已经努力了那么多了,再坚持坚持!”
随川笑着点点头,“丫头,别担心爸爸,爸爸能睁开眼睛看看你已经很知足了,爸爸的身子已千疮百孔,就是能活下来,也是个残废,是个拖累,你才二十三岁,还不到被爸爸拖累的年龄,爸就是走了,也不是件坏事。”随川说着,紧握住女儿的手,眼角湿润了。
“爸,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您把我养大,我为您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怎么能说您拖累我呢?以后不许再说了!”随心努起了嘴,跟着哭了起来。
随川的病情急转直下,他紧紧地握住小眼镜的手,“少华,心儿就交给你了,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委屈,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啊?”那眼里,含着多少期盼。
小眼镜拼命地点着头,“爸,您放心,我不是她最爱的,却要做对她最好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随川把小眼镜和随心的手紧紧地合在一起,嘿嘿地笑了起来。然后,他对小眼镜说,“少华,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心儿说句话。”
随心紧靠着爸爸坐下。
随川说,“心儿,少华家的人看起来不错,可是有钱人家规矩多,你呢,凡事要有眼色,多掂量,不要像在家里,随随便便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爸,您放心,您的心儿长大了!”随心的眼泪成串成串地流着。
“心儿,我的女儿,爸就盼着你快快长大成人!你答应爸爸,不要去找浩子,你嫁给了少华,就不要有外心,好好跟他过日子。”
“爸,我答应你!”随心抱住爸爸哭了起来。
一个月后,本来就虚弱的随川,哪经得起肝炎的打击,陷入了昏迷。
昏迷以前,他的脑袋里不断地重复着,“心儿,你为爸爸牺牲太多,你的学业,你的爱人,你的婚姻。”同时他的脑袋里抱着美好的愿望,希望他的心儿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随心一直握着爸爸的手,叫着“爸爸,爸爸”,她多么希望她不停的呼唤可以把爸爸唤醒!可是醒来短暂的欢乐就这样被即将生离死别的痛苦淹没了,整个世界是黑的,她什么都看不见,她迷失了方向,只有自己的呜咽,在风里雨里挣扎着。
随川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亲人的哭喊没有挽留住他。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因为护士小刘告诉过他,那个叫杨浩的男孩子来过;随川也知道,他才是随心真正喜欢和爱着的人,他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她喜欢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的。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因为护士小刘告诉过他,那个叫杨浩的男孩子来过;随川也知道,他才是随心真正喜欢和爱着的人,他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她喜欢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的。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随心扑在爸爸身上大哭,妈妈去世以后,爸爸又当爹又当娘,除了打工还要给随心操心,给这没娘的孩子更多的爱。不过,他是乐观的,他常用的口头禅是,“随心,你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不要像爸爸一样没出息。”
随心从来没有觉得爸爸没出息,爸爸每每打完工,顾不上换衣服,就去学校接宝贝女儿,也会招来同学们的嘲笑,有人甚至当着随心的面嘲笑她爸爸穿得寒碜,尤其是平时嫉妒随心男孩缘好的女孩子们,现在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似地,“像个农民。”她们说。
可是随心对此嗤之以鼻,爸爸工作努力,爸爸挣钱供随心上学,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当之无愧的最伟大的爸爸。她总是挽起爸爸的胳膊,甜甜蜜蜜地问长问短。不像班里有个女孩子,尤其自卑,她爸从农村来看她,她非要说是她们老乡,随心亲眼看见那“老乡”脸上痛苦不堪的样子,很为她心痛了一阵子。
“哪个血站的血?谁能告诉我?!”小眼镜气哼哼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张大夫。
“不知道。”张大夫小声说。
“我不跟你说,叫你们主任来,叫院长来!难道一个人的生命用你这不知道就交代了?谁还敢来医院?你们是治病救人的!生命到了医院都没有保证到了哪儿会有保证?我们要告你们!”小眼镜提高了声音。突然他发现随心在他怀里哭得晕了过去,他喊道,“随心,随心,你怎么啦?”
“快,快放到床上!她是伤心过度。”张大夫醒过神来,开始履行起大夫的职责。
随心醒来的时候全身发抖虚弱,就是钻在小眼镜的怀里不停地哭泣。失去父亲的痛苦,已经让她连告医院或者血站的能力都没有了。
张大夫和主任两个在主人的办公室里密谈。张大夫说,“人家告我们怎么办?”
“告也告不出什么来,咱们这儿查不出明显的错误,血站又无底可查,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
张大夫满面沮丧悲哀,“主任,我们本来想创收一下,结果把人家的命给弄没了,你说,就是多发上几个奖金,这钱怎么能花得下去?”
“唉,谁知道会这样呀!这是意外,纯属意外!我们该吸取教训了,我也很惭愧。”萧主任低下头。
血的来源查不到,官司真的没法儿打,最后这件事就像萧主任说的,不了了之了。最后,由医院出面,戚家出钱,请了个记者写了一篇要求血站采血时严格验血把关的文章声讨了一下所有的血站。至于病人需不需要输血的事儿,也就算蒙混过关了。这事儿,说不清楚。
秋风瑟瑟,把铺了一地的树叶吹卷起来。随心把父亲和母亲合葬在一起,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有人把她的心摘去了一样。二十三岁的她,就这样没爹也没娘了。
“ Darling,不要伤心了。你这样想吧,爸爸总归是醒来是和你说了话,看见了你,把你交给了我。”小眼镜挽住随心的胳膊。
“今年的冬天会很漫长。”随心望着一片正飘落到爸爸妈妈坟茔上的树叶,心里这样想着,无限凄凉和悲怆。
(未完待续,谢谢阅读,版权属若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