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停滞的红舞鞋
曾宁
引子
在硅谷覆盖着斑驳的红叶的季节,丈夫平开车, 把我送到旧金山国际机场 。
刚才在车上,平对我作“临别训话”,我维持着低眉顺眼。顺从, 据说在他老家从来被列为“贤内助”的第一个标准。" 30年没见了,回去看看他们是应该的。"平说," 当年和你同桌的小男生,也一定盼着见你。"我低头不说话。" 记住,只有6天。"平的语气变得温和,我的丈夫如此通情达理。
"你已经告诉他,你当年爱他,是吗?"平问 。13岁,前一脚跨出浑沌未开的童年, 后一脚踏在青春期的門槛前。初潮,刚刚滋长的荷尔蒙,所谓“ 少女情怀总是诗”,诗篇充其量是从变声前爱唱的儿歌的升级版, 但多了些什么?
我说:“是的。““嗯,他会懂的,那你,单独见他一次。"
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红菱艳》, 小姑娘一旦穿上那美丽的红舞鞋,就无法停止,直到精疲力尽, 直到死亡。慈悲的安徒生为那个女孩安排了一个看似完美的结局: 让天使砍掉她的双脚,让她变成娴静的女孩。在上帝的爱的笼罩下, 她满足,安详,只是再也不能站立,不能起舞。我此行, 是不是穿上红舞鞋,回到至为纯情的“前少女”时代, 纵情跳舞一回?
------走进候机室之前,我最后一次回头看远处的丈夫时, 眼睛被泪水模糊,我听到自己对他说,声音很低很低, 却是清晰无比:"我会的。"
平的话在身后渐行渐远:"结婚十五年,我一直努力给你爱情空间。 有的人,爱自己甚过爱爱情,有的人爱爱情甚过爱自己, 你是哪种呢? “我知道,平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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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逾越
飞回上海,走出浦东机场的海关。他在二楼,身体探出栏杆, 叫我的名字,我一接触到他的眼睛,就知道大大失算。行前, 我一再叮嘱筹备这次12/1聚会的活跃分子们,不要来接机。 然而他贸然出现,教我猝不及防。
之前在微信,他告诉我,30年前,他对我的唯一印象就是: 扎着小辫子,穿印着许多蓝色白圆圈的衣服。我记得他吗?我自问。 不错,这个少年,肤色黝黑,个子偏矮,像是从崇明乡下来的。 复旦大学教职员工子弟的集中地,卧虎藏龙,他除了成绩好, 其他并不见得突出,几乎被我忽略。不过,细看他,五官清爽, 还蛮可爱。只是,在课堂内外,每次他和我碰上, 对我不是不屑一顾,就是送上一个带点“阴险”的一瞥。那时, 我暗恋的是同桌男生,而他, 正对另一位成绩优异的阳光女孩努力培养感情。
想不到,他长大后,成为女人的“毒药”。离开校门以后, 重新交往,开始于“初中微信群”。 起初,只道是同学情份,随手将博客的链接交给他。始料不及的是, 一种情愫像水底的莲子一样,不知不觉地发芽,生长, 待到小荷一抹隐约的娇艳,才惊觉到了中年,感情的潮水,依然“ 一发不可收”。
他是令我惊惧的男人。他成了我作品的头号粉丝,劈头一句:“ 想不到当年数理化考不及格的女孩,当今才高如此!” 他阅读我的文章,逐字逐句咀嚼,品咂字里行间的意蕴,几近偏执, 几近疯狂。他理工科出身,却有瑰丽的文笔,我贴出每一篇文章, 他热情洋溢的评论就紧跟在后, “这些年你过来得太不容易了,为你骄傲,我的老同学!” 他为我的异国经历感慨万端。每天早晨打开微信, 一波波如潮涌来的,是他的私信。“现在是早晨七点半, 你该去叫儿子起床。然而,去喝黑色伊思百索和两片五谷面包?” 他的话,他的文字,一如窗外从红叶中射入的熙熙秋阳。 我读罢他的每一段微信,抬头时, 门前广玉兰树所勾画出蓝天格外美丽。“你们那里摄氏两度, 你怕冷,想为你暖手,你愿意吗?” 我看着被无休无止的家务造就的粗糙的手, 如果真被他暖过,会不会重新变得润泽娇嫩?只有他知道, 我担任演员那些年,曾经在护手霜电视广告上当过模特。 他的关注不限于我的文章,我的每一个转帖, 我所欣赏的每一首歌曲,他都会细心阅读、聆听, 捕捉我心情的细微变化,“今天听到这首歌,心无端动了一下, 你也在伤秋吗?”“看到你说想跳舞,无奈膝盖还在痛, 我记得你在微信空间说,你曾经遭遇车祸,好在无大碍, 难道是那次车祸的后遗症吗?快点去检查一下吧,好让我放心。” 我明白,我不知不觉地让他闯进我的心灵。
有一天,我告诉他,微群里,我当年的同桌—— 30年来我不能忘记的男生,终于现身。他说:“ 那个男生爱的是30年前的你,那时的你美丽、纯洁、高傲, 爱慕者数不胜数。而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更珍惜历经30年沧桑苦海的你!”我的泪不自觉地滑落。 细心如他,早已通过精读我的一系列作品,明白我这30年, 走得步步带血。我情不自禁说:"我想见你,当年的傻男孩!"
我在闲聊中也细心捕捉他的生命轨迹,我们都钟爱老电影《 卡萨布兰卡》,那首流行歌曲,久听不厌,我欣赏汤唯, 他为我下载《当北京遇上西雅图》;他说喜欢内衣模特阿的琳娜, 我眼睛落在桌上的杂志上,美丽的阿的琳娜身穿一条黑色丁字裤。
我动身之前,他发来微信,和我商量,说知道我只在国内逗留六天, 上海聚会之外,还要去南京看望父亲,到北京会友,行程极为紧凑, 不过,还是斗胆提出,能否腾出半天时间,和他一起去看画展? 我考虑再三,最后答应了,12月1日中午, 初中同学的聚会才开始,上午是个空档。
在旧金山机场临上飞机,他又发微信来,说要到机场来接我。“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你一定疲惫不堪,我帮你拿行李, 送你到宾馆门口就走。”我坚决不告诉他航班,他呢, 不但从蛛丝马迹推出我的航班, 还知道这家航空公司的客机常常早到。
于是,在海关出口,我们相遇。我看着他在二楼, 听见他醇厚的声音,心中漾开一阵喜悦。他长大了, 45岁的男人所应有的成熟、温润和周到,诱惑着我, 我真想扑过去,紧紧拥抱他。然而,下一分钟,我板起了脸:“ 你来干什么?!”“我发现你早到了,生怕——”他还在二楼, 神态有些腼腆,我向他一瞪眼,就慌慌张张地跳上机场大巴走了。 我知道,有一个人,正在注视着我和他。
大巴带着慌乱的我驶向宾馆,我不知道,在机场上的, 那两个男人碰上了该怎么办。好在,他们都假装看不见对方。
下榻的第一个夜晚,我下了决心,明天去南京,在南京待三日, 取消去北京和朋友会面,腾出一个下午来。尽管, 我在北京的朋友已把聚会安排停当。
我安排在11月30日,竟是一个晴好的下午。我穿上新买的裙子, 搭配好丝绒围巾,陪他在上海艺术馆门口排队。阳光洒在围巾上, 有如丝丝金线缠绕,他体贴地将我的背包接过去背上,顺便开玩笑: “还好,今天暖和,你不会冷了,我也不必脱下外套替你披上 。”我差点对他说,我其实很想披上他的外套, 享受他留下的体温和气息。队伍很长,太阳很暖, 排队竟成为美妙的过程,我端详着前面的他, 眼睛在笑,心里却注入悲欢交集的泪。以后, 我还能拥有这样温柔的下午吗?30年前对我横眉的小小男孩, 而今而后,会不会在我心里刻下深深的痕?
终于进了博物馆。展出的是法国克拉克艺术馆的绘画作品。 慢慢地走,鉴赏,随意发评议。从巴比松派到印象派, 我钟爱的卢梭,柯罗,莫奈,雷诺阿,全被他牢记在心, 事先精心搜索,再带我来这里,给我一份惊喜。 面对着一幅幅光影交叠的风景,我想告诉他,这几个月, 他的微信就是一道道美丽的阳光,在我心里肆意飞舞, 他在雷诺阿的《剧院包厢》前站得特别久,轻轻握着我的手,说:“ 你和她,真像。”画中那女子,肌肤赛雪, 性感的前胸折射诱人的光彩,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 展厅里人潮汹涌,我们站在当中,成了被无数次地碰撞的礁石, 耳畔,各种各样的吆喝,叫嚷,我们都听不见,凝视对方, 一动不动,我靠近他,在他耳边细语:“明天, 我要见到30年没见的同学了,我这次来,为的是看他们。” 他一怔,立刻释然:“30年后还能找到你,我已经感谢上苍了, 不会奢求什么。”我眼圈一红,含泪而笑。30年前的同学情分, 令他走进我的世界;然而,也是30年前的少年纯情, 筑起我和他之间难以逾越的高墙。
我向他道别时,已经黄昏后,弄堂飘出炒素什锦的诱人香味。 进舅舅的家门,舅妈正忙着为我蒸大闸蟹。我走进浴室, 拧开水龙头,木然而立,听任花洒的水柱凶猛地冲刷, 我要洗去积存心里的泪痕。地板上,是我刚才穿的新裙子, 也有穿了一个下午的丁字裤。丁字裤是我在硅谷斯坦福商场的“ 维多利亚秘密”专卖店买的,平生第一遭买这玩意, 偏爱它在保守的黑地缀上一颗鲜红的心形。
当天夜晚,他发来私信,告诉我,1998年他来过硅谷, 路过我定居多年的“漂亮丫头”镇(Palo Alto)。他激动地问:"那一回,我可从你身边走过?" 1998年我依然单身,我清晰地记得,那段时光, 我天天泡在艺术馆的咖啡屋。如果, 如果他碰巧走进那飘散咖啡香气的所在,我正在笔记本上写字, 他站在我面前,蛮有绅士风度地说:“小姐, 能不能请你喝一杯双份伊思百索?”我打量他,笑意盈盈, 他向我伸出手,我的指尖碰到他温暖的手,那将如何? 神奇的邂逅是否意味着,同学情缘将发生怎样的裂变?
三,今生今世
30年前,你是我初中第一个同桌。我在许多篇文章提到过的少年。
微信是个奇妙的催化剂,我的后半生恐怕因为它, 发生难以预测的巨变。
私信里, 你提到这样的场景:我来到教室,把书包放到桌子上, 放肆地直视你的眼睛,你也心无旁骛地看我,我们对视,对峙。 30年后,你说,当时只想看我的眼睛,一天看千万次,还嫌少。
那时,我们都是13岁。青涩岁月,我们可知道“爱情”? 我自以为知道,不就是两副目光碰撞的电光火石吗? 不就是知道被对方喜欢时的狂喜吗?一张书桌,并排的少男少女, 春潮撼动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每个毛孔都舒展,每根发丝都飞扬, 天空飘荡深情的音乐,仿佛身在飘渺仙乡。第一次动情的少女, 羞涩地等你的表白,你一直无动于衷。初中就这般无望地到了尾声, 随后,你考进复旦附中高中班,我名落孙山。接下来的日子, 身边的男孩子,走马灯似地换,我总感到不满足,因为你没来找我, 哪怕一次。
终于,我对自己说:“别等了。”终于,我相信, 今生今世不会再见面。
转眼就是30年后的12月1日。晚上,聚会结束了, 她的生日聚会也在笑与泪中收场。和大家分手后,回到弄堂口。 从灯红酒绿的空隙漏出的黑夜,紧紧包围着我。我拿出Ipad, 发出微信,告诉大家我已经休息,因为明天一早就要上飞机。 Ipad关闭前微信闪了一下,我知道是你!我站起身就要走, 舅妈提醒:“弄堂11点大门下锁,你带上钥匙吧?” 我看客厅的时钟,刚好10点。我说:“不用,我准时回来。”
弄堂外,繁灯如海,上面却没有一丝月色星光。寒风凛冽, 我裹紧大衣。你向我靠近。 曾经教我一次次心似小鹿撞撞的清秀男孩,出现在我面前。
“你来了?”这可是我30年前发出的声音? 我分明听见强烈的颤抖。
黑夜中,你抓住我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是30年前的复旦子弟学校,黑色的大铁门挡着, 我和你只能在门外徘徊,从长满黑锈的缝隙,偷窥早已逝去的韶光。 昔日的教学楼,在远处,有如黑色的远山。大门紧锁, 教室门也紧锁,我们不能进去了。
我想告诉你,无数次,我们一前一后从这扇大门进去;无数次, 我梦想你牵着我的手出来。风卷着浓雾,行人稀少的街道, 更加寂寥,天上隐隐传来熟悉的音乐,你靠近我,轻声说:“当年, 我也是爱你的,只是懵懂,不知如何表达。”我点点头, 眼里渐渐蓄满泪水,这一表白迟来了30年!你说:“我丢失你, 整整30年!”我望着你的眼睛,依然是当年的俊俏少年的美目, 在夜里有火苗在闪。我向你靠拢,想告诉你:“今生今世, 我再也不会让你丢掉我------”
恰恰在这一刻,你的手机嘀地响了一下, 我知道是你家里人发来短信。猛然想到你的家庭,顿时无地自容。 你们结婚快20年了。你和妻子上高中时已认识,也就是说, 我绝望地等待你的时候,你和她已定情!
车,往我所住宿的弄堂开,你一路沉默。我开口:“明天, 不要送我,我知道,我抵达那天,你去机场了。”
你倔强地问:“往后30年,我想你的时候,还能再找到你吗?”
泪水汹涌而出,我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问一句:"后30年, 你会想我吗?"
你望着无尽的黑夜,抬起头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如果哪一天我不想你了,就说明我已变成一棵树, 静静等待你的到来。"你说过,今生错过我,来世变成树也要等我。
泪水淋透三十年的司马青衫,也浸湿我等待了三十年的爱情。
你长长地低声叹息:“哭吧,在我面前哭,总比一个人哭好。” 我勉力止住哭泣,把话完整地说出:"这次, 支持我来的是儿子泥鳅。起先,他说不要让妈妈走, 感恩节要跟我们在一起。平哄儿子说,就这一回------- 儿子同意了------"我说不下去,蒙住自己的脸。
你也不说话了,然后,是男人极压抑的饮泣。
正好在弄堂上锁前赶回来,下锁声无情地把你挡住我身后, 我对自己说:不要回头!
第六天,天色晴朗。我一个人到浦东机场。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 肯定有人默默地在机场想为我送行。我知道,她昨夜徘徊到通宵, 我知道,他在弄堂口的咖啡店,叫上一杯我最爱的伊思百索咖啡, 默默地喝着,目送我离去。你呢?你在哪里?
在机场海关入口处,我给关员递上护照时, 眼光突然扫到了你那熟悉的身影,我猛地收回了护照,说声对不起, 转身,拼命奔跑。排在后面的人群,惊讶地看着我的疯狂举止, 我冲到你面前,紧紧抱住你, 你吻在我的唇上,咸涩的泪,就是我最初和最后的爱情。
尾声
我站在丈夫平面前。离开才6天,居住了20年的加州, 竟然满目陌生。平接过我的行李,关切地问:“你还在哭?”我说: “是的。”“那就给你3天时间疗伤吧!”他平静地说。
我含泪一笑:“感谢你,给了我6天。我拿来痛痛快快地跳舞。”
“该下场了。”他知道我的意思。
我说:“是的。”
打开车门,他说:“儿子在家等你。”
我看着窗外的蓝天,我知道,在天的另一边有人无眠,那是谁?
我知道,平问我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我爱爱情胜过爱自己。
那红舞鞋已经缠绕上我的魂魄, 今生来世都会在灵性的天空尽情飞舞,永不停滞。
曾宁
引子
在硅谷覆盖着斑驳的红叶的季节,丈夫平开车,
刚才在车上,平对我作“临别训话”,我维持着低眉顺眼。顺从,
"你已经告诉他,你当年爱他,是吗?"平问 。13岁,前一脚跨出浑沌未开的童年,
我说:“是的。““嗯,他会懂的,那你,单独见他一次。"
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红菱艳》,
------走进候机室之前,我最后一次回头看远处的丈夫时,
平的话在身后渐行渐远:"结婚十五年,我一直努力给你爱情空间。
1,尊重当事人意愿予以删除
2,逾越
飞回上海,走出浦东机场的海关。他在二楼,身体探出栏杆,
之前在微信,他告诉我,30年前,他对我的唯一印象就是:
想不到,他长大后,成为女人的“毒药”。离开校门以后,
他是令我惊惧的男人。他成了我作品的头号粉丝,劈头一句:“
有一天,我告诉他,微群里,我当年的同桌——
我在闲聊中也细心捕捉他的生命轨迹,我们都钟爱老电影《
我动身之前,他发来微信,和我商量,说知道我只在国内逗留六天,
在旧金山机场临上飞机,他又发微信来,说要到机场来接我。“
于是,在海关出口,我们相遇。我看着他在二楼,
大巴带着慌乱的我驶向宾馆,我不知道,在机场上的,
下榻的第一个夜晚,我下了决心,明天去南京,在南京待三日,
我安排在11月30日,竟是一个晴好的下午。我穿上新买的裙子,
终于进了博物馆。展出的是法国克拉克艺术馆的绘画作品。
我向他道别时,已经黄昏后,弄堂飘出炒素什锦的诱人香味。
当天夜晚,他发来私信,告诉我,1998年他来过硅谷,
三,今生今世
30年前,你是我初中第一个同桌。我在许多篇文章提到过的少年。
微信是个奇妙的催化剂,我的后半生恐怕因为它,
私信里, 你提到这样的场景:我来到教室,把书包放到桌子上,
那时,我们都是13岁。青涩岁月,我们可知道“爱情”?
终于,我对自己说:“别等了。”终于,我相信,
转眼就是30年后的12月1日。晚上,聚会结束了,
弄堂外,繁灯如海,上面却没有一丝月色星光。寒风凛冽,
“你来了?”这可是我30年前发出的声音?
黑夜中,你抓住我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是30年前的复旦子弟学校,黑色的大铁门挡着,
我想告诉你,无数次,我们一前一后从这扇大门进去;无数次,
恰恰在这一刻,你的手机嘀地响了一下,
车,往我所住宿的弄堂开,你一路沉默。我开口:“明天,
你倔强地问:“往后30年,我想你的时候,还能再找到你吗?”
泪水汹涌而出,我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问一句:"后30年,
你望着无尽的黑夜,抬起头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泪水淋透三十年的司马青衫,也浸湿我等待了三十年的爱情。
你长长地低声叹息:“哭吧,在我面前哭,总比一个人哭好。”
你也不说话了,然后,是男人极压抑的饮泣。
正好在弄堂上锁前赶回来,下锁声无情地把你挡住我身后,
第六天,天色晴朗。我一个人到浦东机场。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
在机场海关入口处,我给关员递上护照时,
尾声
我站在丈夫平面前。离开才6天,居住了20年的加州,
我含泪一笑:“感谢你,给了我6天。我拿来痛痛快快地跳舞。”
“该下场了。”他知道我的意思。
我说:“是的。”
打开车门,他说:“儿子在家等你。”
我看着窗外的蓝天,我知道,在天的另一边有人无眠,那是谁?
我知道,平问我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我爱爱情胜过爱自己。
那红舞鞋已经缠绕上我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