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篇之美容风波
见了几十年不见的老同学，爱丽丝还是有很多感慨。虽然那温暖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但吃了一顿饭各奔东西之后，真正还想再次见面畅谈的并不多。一者，由于过去十几二十年生活环境的不同，导致各自关心的事情有别，共同语言减少，常常是叙旧之后，不知再说些什么；二者，人到中年，各自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工作要烦心，精力上也不允许。而且，老同学是否继续交往，往往取决于有无现实利益，或者是不是情意相投的好朋友。性别规则也很重要，因为同性者往往更容易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谈得来，而且不象异性交往那样敏感。
爱丽丝这次同学聚会可以说有意外的收获。古语说：英雄惜英雄，红粉多相妒。这话其实不全面，英雄之间争斗得你死我活的例子历史上多了去了，关键是否有共同利益；红粉相妒本是男权社会的反映，当女人们要争夺同一个男人时，何止只是相互嫉妒而已？好在现代社会宽松许多，女人们也可以靠自己的本事打天下，而且时过境迁，利益冲突已不存在。就象爱丽丝与高同学，这次不仅有很多共同语言，居然还产生了（女）英雄相惜之意。
前文已经说过高同学是当年的校花，长得当然漂亮，而且她那种漂亮不是那种娇艳妩媚的青春之美，而是经得起岁月洗礼的优雅精干之美。她好象与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身材也没走样，还是那么苗条，与她一比，爱丽丝自觉“尘满面”，只是因为北美水土的关系，才没有“鬓如霜”。
高同学与爱丽丝同在洗手间的时候，关切地问道：“你眼睛下面的同肤色小包是不是脂肪粒？”
爱丽丝一面佩服她看得仔细，一面也坦率地说：“不是脂肪粒，而是汗管瘤，据说中年女性常发。”
高同学点点头说：“难怪比我的脂肪粒大些。”
可爱丽丝在她修饰精致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瑕疵，便问道：“哪里有？我看不出来。”
高同学指着自己眼睛周围道：“发的时候这两边都是。我去美容院挑掉了。”
友谊往往从分享秘密开始。爱丽丝发自内心地说：“真的看不出来。那家美容院也做汗管瘤吗？”
高同学说：“我去帮你打听一下。”
本来爱丽丝以为她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几天后接到高同学电话，认为象爱丽丝这种情况还是到南京皮炎所咨询比较靠谱。鉴于爱丽丝已不熟悉中国国情，高同学决定亲自带她去。爱丽丝虽然挺怕麻烦别人，但确实去国已久，在南京别说摸不着北，连南也摸不着了，于是接受了高同学这番深情厚谊，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这一决定是多么正确。
南京皮炎所是集各种皮肤病的诊断、治疗、以及美容的专业诊所，不仅南京当地，很多患者还从其它省市赶来。第二天一早，高同学的司机就开车送高同学和爱丽丝去皮炎所，到门口一看，那是人山人海，连停车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好把两位在门口放下。
进去一看，挂号大厅里坐满了患者，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爱丽丝正在发愁，高同学却胸有成竹地说：“咱们不在这等，我找了人，直接到后面找他们主任去。”
原来治疗患者的大楼后面，还有一栋行政楼，除了当班的医生护士，其他什么院长书记管理财会都在这里办公，耳根果然清净不少。
因为来得早，主任还在参加早晨的例会，爱丽丝只好与高同学在接待室坐等。一会儿，高同学拿出一个iphone给主任发短信，主任回曰：“一会儿就完。”爱丽丝又见证了一把国内通讯的日新月异。
“欢迎欢迎！”人未到声先到，就象《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女主任还在走廊上就听到了她热情的声音。
高同学先站起来，摆出一副恭迎的姿态，看爱丽丝还傻坐着，又拉了她一把。
爱丽丝定睛一看，女主任长了一张白净的鹅蛋脸，盘着头发，穿了一身很大方的紫色套裙，跟爱丽丝脑海里的党主任的刻板印象有很大的距离，要不是高同学亲热地叫了声：“龚主任好！”爱丽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龚主任把两人引向自己宽敞的办公室，坐在舒适的沙发上，高同学先把见面礼送上。爱丽丝看到好象是什么礼券之类，具体金额不知。主任推了一下就收了，于是问起此行的目的。
看了看爱丽丝的眼睛，主任已经知道该找哪个医生了，便操起电话，用一种权威的语气说：“叫激光科的王医生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一会儿王医生一溜小跑地赶到，显然正在当班，还穿着白大褂。她仔细看了爱丽丝眼下，确定是汗管瘤，然后以职业的口吻道：“可以用激光打，但可能会留疤。”
爱丽丝与高同学交换了一下眼神，问到：“留疤的几率有多大？”
王医生以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说：“以目前分布的面积看，留疤的几率有百分之五十吧。”
爱丽丝有点害怕，一时拿不定主意。
王医生看看表说：“我先走了，假如决定今天做就赶快告诉我。”
龚主任也是懂点业务的，看到爱丽丝犹豫，就出主意说：“要怕激光留疤，不如直接做手术切掉，还可以顺便美容切除眼袋。”
这倒是一个新思路，高同学替爱丽丝应承道：“要不叫个美容医生来看看？”
龚主任又摇了一通电话，被告知相熟的贾医生今天轮休，不过好象正在财务处领钱。于是电话又打到财务，一会儿进来了两个女人：一位年轻一些，穿着花衬衫，利落的短发；另一位中年，烫着波浪的披肩发，穿着及膝短裙。龚主任指着短发者介绍说：“这位是贾医生。”又笑着对长发者说：“你怎么也来了？”
长发女人显然和龚主任更熟，也笑着答道：“怎么，你这儿我不能来吗？”
龚主任举起双手说：“随时欢迎！”又转向高同学和爱丽丝介绍道：“这位是财务科的蔡主任。”
贾医生看了爱丽丝一眼就说：“是想做眼袋手术吗？今天我休息，过两天可以安排。”
爱丽丝有些担心地问道：“会留疤吗？”
贾医生大包大揽地说：“没事，可以把创口藏在下眼线，包你比现在年轻十岁。”
高同学听得都动心了，也凑到跟前问：“我也能做吗？”
爱丽丝实在看不出高同学有什么割眼袋的必要，可贾医生继续鼓吹：“当然，绝对看起来年轻十岁。”她又指着自己的眼角说：“我这儿提拉了一下，你们看出来了没有，是不是显得年轻些？”
这一下，两个主任都感了兴趣，围过来看她的眼角，又用手指提拉着自己的眼角让对方看。爱丽丝不禁感叹：爱美真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啊，为此不惜挨刀受痛！
龚主任到底现实一点，说：“美容手术费用挺高的，而且一般不报。但如果有政府医疗卡，蔡主任可以给你想想办法。”
蔡主任在一旁连连点头，并怂恿道：“你先割了眼袋，再做眼角提拉嘛。”
高同学看到爱丽丝犹豫不决的样子，便提议说：“反正今天也做不了，能不能带我们去病房参观参观再决定？”
还没等贾医生做出反应，两个主任先拍手赞成说：“好主意！我们也去！”
贾医生忙挤出一丝笑容：“难得主任下去视察工作！”
于是这一行人在贾医生的带领下花枝招展地走向美容手术室。穿过候诊室一群或坐或站的病患时，爱丽丝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怪异：这几个人又没排队，又没穿白大褂，就能昂首直入？可并没一个人发问。
手术室外坐在几个手术刚完等着观察的病人，一个女孩脸肿得老高，在那儿仰着脸哭，爱丽丝问她怎么了，她只答了一个字：“痛！”旁边的一位脸上还贴着面膜，帮她解释道: “麻药劲过去了。”
爱丽丝吓得落荒而逃，再也不想去看什么血淋淋的美容手术了：难道这就是美丽的代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