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 见字如面

网上交际的技术成熟到进入大众生活后,在全球范围里接受面之广、普及速度之快,大概是工业革命迄今诸多通讯技术之最。之所以兴盛到如此地步,显然因其非常符合人类生活的需要。人不仅是群居动物,而且有思想。有思想就要表达、要交流。理论上讲,思想有多丰富,表达和交流的方式就得有多少种。以往的面谈、通信、电话等等虽然便捷,还有不尽人意之处,不是太近、就是太隔、要不就是延迟。互联网的出现,给人们提供了多种新的方式和选择。
 
 距离产生美感和友谊
 
互联网技术发展之快、功能之强令人称奇。先是你来我往的网上打字交谈,三言两语地说了几天,刚觉得不过瘾,语音传递技术就成熟了,电脑配件行业立刻看到这个机会,价廉物美的喇叭和麦克风摆满商店,个人电脑稍加武装双方就能听到声音,不用慌手忙脚敲键盘了,多少人为此欣喜!声音是有磁性的,任多少真草隶篆、百样字体给只言片语做美化也无法比拟;这个功能顺理成章地激发了人们近一步的欲望:见人;这个想法刚一出现,电脑和网络就齐声应到:不就是视频吗,没问题!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满足了人类多少愿望,演绎了人间多少可歌可泣的悲喜剧。就在人类生活别开生面的时候,有人曾担心人类本能中无休止的欲求,向科学技术要求随时能同网友耳鬓厮磨。调查的结果反而是,人们对网络交际技术的利用大多满足于天各一方、遥相呼应,无论哪个民族、哪个国家、哪个角落,都没有出现过网友大会合似的大迁徙。却原来,人类不仅聪明而且理智,就像“距离产生美”一样,人们也知道“保持距离才能延续好感、维系友谊”。为人处事的经验之谈,不因技术的开发而失效。因为人类的基本生活形态没有变,电脑和网络技术只增加了交流的方式。
 
柴可夫斯基与梅克夫人
 
距离使人际关系长久维系的故事中外古今都有。比较著名的一则,是十九世纪时的老柴与梅克夫人。史载,两人交往十四年,通信数百封,谈音乐、谈审美、谈爱情也谈家庭琐事。富有的梅克夫人始终在远处静静地充当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赞助人,取得的回报是精神上的,并满足于此。她说:“你是唯一能够给我这样深刻、这样巨大幸福的人,我无限感激,希望永无尽期,永不改变。” 柴可夫斯基也说梅克夫人“像空气一样不可缺少”。他把《第四交响曲》献给梅克夫人,题为“我们的交响曲”。这个关系成就了大音乐家柴可夫斯基,他的许多传世之作完成于那些年里。
 
当然,这对精神恋人也有挣扎,彼此有时相距不远,但都恪守默契,回避见面,尤其是在他们同住一座城市或庄园的时候。只有一次,在出入时间的计算上出了差错,柴可夫斯基和梅克夫人对面走在同一条路上。他们的马车渐渐靠近,擦肩而过之际、柴可夫斯才发现对面的梅克夫人,彼此凝视片刻,老柴未发一言,礼貌地欠身作礼,毅然离去;居孀的梅克夫人也回礼作答,就令车夫继续赶路了。柴可夫斯基一到家就写信给梅克夫人道:“原谅我的粗心大意吧。” 梅克夫人的回信则谨守分寸、意味深长:“这使我确信你近在我身旁的现实。”
 
王子猷雪夜驾舟访戴逵
 
这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游戏与如今的网络交际大同小异、原理相通。俗话为什么说:远的香近的臭、眼不见心不烦?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许多面,某一侧面可能与这个人相和,某个侧面则得另一位才能容忍。保持距离则是“以偏概全、隐恶扬善”的好办法。常识告诉我们,你喜欢他的文字,不一定也喜欢他的相貌;她的声音令你动情,脸蛋的类型可能不是你之最爱;知识文采、音容笑貌都是你那口儿了,举手投足得当与否又是一关……。与其长途跋涉、煞费苦心、一一排查后失望而回,不如适可而止于惬意之处。不要知道得太多、太透,让他、她、他们、她们生动地活跃在想象里,在虚拟的网际中享受虚幻之美。这个道理也适用于相熟的亲戚朋友。
 
知易行难。有过点经历的人都知道,我们做什么、怎么做,不难,难的是把握分寸,知道做多少、停在哪儿?书上还有这么一个故事:话说东晋奇士王子猷,一日入暮,忽见天降大雪,在此不宜出门的时候他发出奇想,要与好友戴逵把酒言欢。遂命家丁启舟往访,与风雪搏斗了一夜,终于来到戴家门前。仆人正待通报,王子猷却令掉头回去。人问其故,曰: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达到目的了就回去吧。也许,这位老兄吃大老远跑一趟却话不投机的亏;或者早先的兴致已经降温,进去再谈就是勉强了。
 
此理此事,网友共勉。诚然,冒险一搏,天人惊现的事情也是有的;轮到自己,得知道修行了几世、有那份造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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