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培的成绩非常好,她不觉的自己有多聪明,主要是这座大学没有什么名气,国外的留学生不多。这个大学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大都是美国本地人,他们都有全职工作,业余时间来上课。经常是晓培和另外一名大陆的学生前两名,其他外国学生,在后面。有一次,是比较难的计算机网络课,晓培和另外的中国学生是95分以上,其他外国学生最高的只有70分。
“这不是抬高我们的曲线吗?”旁边坐着的一位头上绑着方巾的男士不满的抱怨。他叫卡尔,脸上络腮胡子每天剃得短短的,但又没刮的很光滑。夏天还可以看到胳膊上的刺青。淡淡的蓝眼睛,但又是深褐色头发,皮肤也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白,不知是不是晒得。
美国学校的成绩不是绝对的,要看班里其他同学的平均成绩,然后,老师像是画个曲线,多数人的成绩就是B,少数的高分就是A,少数的低分就是C,然后是D,或者F,就是不及格。如果,大部分的同学都是30分,那30就是B,40分就是A。晓培和另外那个中国学生总是成绩那么好,自然,其他同学的成绩就受到影响。
晓培听到卡尔的抱怨,就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
“我这一门要是挂了,可要找你啊。”他对着晓培做出恶狠狠的表情,“这可是400多块钱呐。”
“这样吧,有什么问题,你问我,还有半个学期,看看能不能有所提高。”晓培想,这是唯一她能帮上忙的了。
“真的?那,下课,我请你吃饭,先谢谢啦。”卡尔马上转成笑脸,大大的眼睛笑眯起来,长长的睫毛合成一条褐色的线。对着晓培,抬起手来,“一言为定。”晓培和他用high five的姿势握了握手。
下了课,卡尔就拉着晓培去学校餐厅,也就是汉堡王,一人一个汉堡,卡尔非要付钱,晓培就没跟他争。
“你们中国女人都像你这么聪明?”两人坐下来后,卡尔问道。
“也不是啦,这些我都学过。”
“学过还学?你是钱多了没处花?”对于卡尔来说,上学不仅是考试等令人头疼,还要花钱,这是他最心疼的。
“不是。”晓培就讲了她怎样来美国,本来是要学PhD的,后来,受骗上当,才不得不将就着学一个硕士就行了。
“有这种事?你有没有去报告给学校?”美国人是不能吃这种亏的。可晓培不能报告这事,因为如果被学校知道她的F1的内容是假的,那她就是非法进入美国,可能就要被赶回国了。她对卡尔讲不清这些,卡尔也不会理解她。
“没关系了,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反正再过不到一年,我就毕业了,硕士用的时间短,还比较容易找工作。”
“你们中国人都是这么随遇而安吗?”卡尔不解的看着她问,好像她是另外的星球来的。
“也不是,就是我,比较不喜欢与人发生争执。”
“那会被人欺负的。哪位教授是谁?我去打个电话。”卡尔还真是喜欢打抱不平。
“不要了,他那样做肯定有他的难处。中国人有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什么意思?”
“就是原谅别人。”
“你是信教的吗?”
“不是呀,我什么都不信。”
“那是无神论着了?”
“可以这么说吧。”
“奇怪,你虽然不信教,但很多思想与教徒很相像。”
“因为我是中国人啊。中国有几亿年的传统和文化,我们还有孔孟思想。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晓培没有提文化大革命。
“我从小是天主教的环境下长大的,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无神论着都是恶魔,可是遇到的人并没有你这么好。”卡尔开始对晓培感兴趣了。
吃完午饭,卡尔要赶回去上班,他们约好了,周末一起到图书馆看书。
星期六上午,晓培10点赶到图书馆,人不多,来到二楼,就看到卡尔趴在桌子上睡觉。
晓培安静的坐到旁边。一会儿,卡尔醒了,“你好。”
晓培安静的坐到旁边。一会儿,卡尔醒了,“你好。”
“早晨好,还可以算早晨吧?”晓培也和他打了招呼。
“对不起,昨天晚上喝多了。”卡尔胡撸了一下头。
“没关系啊。”美国人什么都对不起,晓培到没感到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你通常星期五晚上做什么?”卡尔的话真多。
“看看电视,看看小说,有时去朋友家party。”
“嗯,真是安静的小女孩啊。从来不去酒吧?” 卡尔瞪着大大的蓝眼睛认真的看着晓培问。
“我不会喝酒啊。”
“哪有人不会喝酒的。你是酒精过敏吗?”
“不是,就是喝多了,就容易思路不清,容易做错事嘛。”晓培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不喝酒会失去很多乐趣的。酒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人呐,就是平时,太严禁,这个不能,那个不能,而且生活当中太多不如意,喝了酒就什么都忘了。人有时就是要放纵一下嘛。”卡尔在认真的教育这个中国小女孩。
“忘记也只是暂时的。而且如果放纵一下,有可能造成终身遗憾。”晓培想到那唯一一次的放纵,想到了庄伟。
“忘记一会儿也好啊。要不要试一试?”卡尔凑到晓培眼前,大眼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快算了吧,我可不上当。”晓培还是玩笑的语气。
“没劲。”卡尔把书拿出来开始看起来了。
午餐,他们叫的pizza。晚餐,卡尔就带晓培出去吃了。“这个周末真是高效率呢,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这也要庆祝。---晓培心里腹排。
“你是支持共和党?”晓培看到他车上的标志。
“我是部队出身的,当然支持共和党,这样才能有经费嘛。”
“那你是保守派?”
“没有啦,我是中和的保守派。不是,Rush Limbaugh的粉丝。”
来到本地有名的BBQ店,是一家半自助,排队叫服务员帮助拿了自己要的食物,交了钱,自己端着盘子找地方坐下。
“来这里吃过吗?”卡尔问。
“没有。”晓培老实的回答。
“这里的BBQ是这座城市里最好的了。”美国人就喜欢用最了,一点也不给自己留空间。
“我平时吃肉不多。这下可以吃到本市最好的BBQ啦。”晓培想解释她为什么没来过这家著名的饭店,又要恭维卡尔的推荐。美国人非常重视自己的品味,如果别人不喜欢他们的推荐,他们就会非常失落。
“我是农民的孩子,从小家里穷,有一个小农场,只有牛肉和牛奶吃,所以对牛肉最有发言权。”
“真的吗?我们小时候没有肉吃,只有有钱人才能吃上肉。”晓培才知道世界上不同的地方连被称作穷都是这么不同的。
“真有意思,我以为东方人不喜欢吃肉呢。”卡尔也发现了现实是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你们吃牛肉喝牛奶多,所以人长得高大。”卡尔是典型的美国人身材,高高壮壮,平时夏天,T恤衫,短裤,还不显。有时穿上衬衣,就会显得衣服被肌肉绷得紧紧的。
“是吗?”
“牛奶是补钙的,牛肉是补充肌肉的。你看你这么高大,还有肌肉。”
“我也没有很高,6尺2,一般吧。肌肉是上高中就开始练了,到了部队,每天更加练得勤。我是怕到时候,像我爸爸那样,挺个大肚子,所以,每天都练几下。”他炫耀的伸出胳膊,把拳头握紧,露出上面的肌肉。
“你是什么兵啊?”
“步兵。我还去了伊拉克那。”
“真的?”
“对啊,所以现在有山姆大叔的学费,可以上学,否侧的话,也不会读这个学位了。”
原来,卡尔高中毕业就当兵了。开始,业余时间读了一个商业的本科学位。然后到伊拉克两次,回来就准备退伍。但他非常喜欢计算机,就来学个硕士,准备找一个高薪一点的工作。
以后,卡尔就经常和晓培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做作业。有时,他的程序做不出来,就等晓培值夜班的时候,和她一起在实验室。晓培值班没事的时候,就会帮助他改程序。通常是他们坐在一起,自己看自己的电脑,然后,用雅虎聊天,晓培给他解释问题。卡尔会发一些别人发给他,或者在网上看到的笑话。
他有时会发他儿子的照片,他的儿子5岁了,去年,他刚同前妻离婚。说到儿子,他总是赞不绝口,一说到前妻,他就骂骂咧咧。说她贪婪,刻薄,脾气又坏。现在,他每个月还要付300块钱的抚养费。如果,他哪个月没付,或者,付晚了,那个周末,她就想方设法不让他看到他儿子。
结果,期末考试,他竟然每门功课都是A。成绩出来的那天,他从酒吧给她打电话:“在干嘛呢?”
“刚刚下班,还没到家呢。”晓培寒假在帮助教授做程序。
“我这学期全A!”
“是吗,太好了!”晓培也替他高兴。
“谢谢你的帮助。”卡尔由衷的表示感谢。
“是你自己努力嘛,人又聪明。”这确实是卡尔给晓培的印象。
“哈哈,谢谢夸奖。怎么样,来喝一杯吧。”
晓培偶尔会和卡尔一起去酒吧,但通常是和其他同学一起。他们可以找任何理由去酒吧。有一次,晓培下电梯,看到卡尔和同学一起,“干嘛呐?”
“喝酒去。”
“为什么?今天是星期三啊,不是周末。”
“对啊,midweek celebration。 (星期中的庆祝)。”
“什么呀。”
“走啊,Dr Patel 也去。”
Dr Patel是晓培的导师,她就一起去了。美国人的这种大伙一起的喝酒无非就是,聊天,讲黄色笑话,还是比较安全的。
但现在,晓培知道只有卡尔一个人在酒吧。
“呃”她就犹豫了。这是周末,她是无聊的很,但也害怕会发生什么。
“come on,”卡尔坚持,“我们要庆祝一下,马上就要圣诞了,我就要回家休假了。来吧,晓培。”
“好吧。”晓培禁不住他的劝说。
等来到酒吧,看到卡尔一人坐在吧台,还很精神,看起来刚来不久,没喝多少。
“还没勾上妹妹?”晓培和他开玩笑。
“听说你要来,把妹妹赶跑了。”卡尔开玩笑最在行,“来点什么,算我的。”
和卡尔时间长了,才知道,美国人,只有工作的时间出去午餐,大家才分账。如果关系好,一般不会特别明显的每次分账,他们会这次你付,下次他付。如果是和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子出去晚餐,那意义是不同的,男人通常是会付钱的。但如果,女孩非要坚持,他们就会让步,不会发生在中国那样,像打仗一样的抢着付款。
有一次,他们到中国餐馆,看到一桌中国人吃完饭,大家争来夺去,像在吵架。卡尔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不可理解:“我们都是为了谁不要付款吵架,谁也不会为了抢着付款跟我吵架,我一定让他赢。哈哈。”
“这是中国人的礼节,你不懂。”晓培不屑的说。
“你们中国人真是奇怪的民族。”
晓培和卡尔的习惯是,除非特别声明,通常是,这次你付,下次他付。虽然,卡尔一开始总是要付,但晓培不好意思。因为,卡尔刚刚退伍,只是在部队里做一个合同工。他一直希望能在那些国防工业公司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工资也高。一直面试,还没有拿到offer。这也是为什么他要读这个学位。
这次,卡尔提出要请客。“可乐。”晓培回答。
“NO”
“我怕发生一夜情嘛。”和卡尔相处非常舒服,想什么就可以说什么。
“不会发生一夜情的。”卡尔朝她眨眨眼:“但可能会发生许多夜情。”
“橙汁。”
“NO。”
“那我走了。”晓培逗他。
“好吧,好吧。”卡尔举起手,示意放弃。
“不去看儿子?”晓培知道他周末都会带儿子去打(或者看)足球,。
“明天嘛。”卡尔转向晓培看着她问:“你圣诞怎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每次就是同宿舍的人一起开party。”卡尔知道晓培和李婷夫妇一起住。
“你们中国人开party,都怎么玩?”
“就是,potluck啰,我们就是每一家做拿手好菜,大家一起分享。”
“那一定很有意思。”美国人就是不诚实,明明感觉没意思,他也一定不会说。
聊了一会儿,卡尔转向晓培说:“谈谈你自己吧。”
“我?谈什么?”晓培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
“谈谈你的过去,有没有男朋友,过去的,现在的。”卡尔眨眨蓝色的大眼睛,两手交叠放在桌上,做出认真的姿态。
“哦,那,。。。就要拿酒来。”晓培开玩笑的说。
“好嘞,现在我知道怎样让你喝酒了。。。。怎么样,你家乡的酒行吗?”他知道晓培是从那个著名的啤酒城市来的。
“算了,算了,开玩笑的。我是上大学的时候交的第一个男朋友。”
“大学?开玩笑吧.”
“没有,我们那时高中功课非常紧张,没有时间谈恋爱。”
“真的?”
“那你呢?你第一个女朋友是几岁?”
“怎么说到我了?不要转移目标。接着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学毕业,他来美国,我去香港,就分手了。”
“这么简单。你不难过?”
“也难过,但也没有要死要活的。”
“那是你不是很爱他。”
“也许吧。”
“你没有经历过爱情的滋味?”
“应该有吧,可是对象错了。”晓培就讲了庄伟。她回忆的很详细,怎么样遇到,怎么样一起,她怎样想,怎样感觉。她不知为什么会讲这一段,也许在心里面太久了,她真的需要拿出来晒一晒,和人分享一下。
卡尔听的很认真,在她讲的时候,他连一口酒都没有喝。等她讲完了,他总结道:“你应该还是很爱他。”猛的把半杯酒倒入口中。
“不会了,我不会犯傻去碰不可能的东西。”
“我还available呀,考不考虑?”卡尔开玩笑的凑到晓培眼前,可能刚刚喝的有点猛,眼睛有点红红的。
“不行啊,你不是中国人。”
“你是种族歧视。”
“我没有啊,我不是歧视,我是种族隔离。不包括别的种族。”晓培又逗他。
“啊,那更严重,你要气死我。”卡尔使劲用拳头敲着桌子。
“好吧,你积极表现,还是有机会的。现在,该谈谈你了。”
“告诉我,怎样才会有机会?”卡尔不理她,只关心他的问题。
“中国有句俗语:女朋友的话要听,女朋友总是对的,如果她有什么不对,也是男朋友造成的。”晓培把老婆改成了女朋友。
“啊,和美国一样嘛。我听说东方的女孩子温柔可爱,什么都听男的,还有大男子主义。”
“那是19世纪,你只有在梦中实现了。”这个话题太危险,晓培赶紧转移话题:“我都讲了大半天,该谈谈你了。”
其实,卡尔的经历和一般美国人一样,高中就开始dating,直到当兵出了他的老家,在军队的时候,认识了前妻,他们交往了一年就结婚了。然后卡尔就去了伊拉克,回来,看到自己的儿子。没多长时间,第二次又去,前前后后,共去了两年。回来,本来,想好好生活,可是,一年以后,才发现,妻子,在他上前线的时候,找了想好的。一气之下,就离了婚。
他们聊着聊着,就晚了。很奇怪,晓培与卡尔在一起非常自然。他喜欢开玩笑,就是再困难的事情,再难堪的话题,他都会用玩笑来开解,从来也不让人窘迫。
已经很晚了,晓培要回去了。卡尔喝的太多了,晓培就送他回家。送到他的公寓门口,下了车,卡尔站在那里不走,对晓培张开手臂:“来,抱一个吧!”
晓培走过去,卡尔紧紧的抱住了她。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用力的拥抱晓培,她感觉要窒息了一样,骨头都要被挤断了。
然后,他松开手,看着晓培:“亲一个,好吗?”
晓培还在他的怀里,看到他漂亮的大眼晴,此时有点水汪汪的,薄薄的嘴唇红红的,心里柔软的一面就泛滥起来。她翘起脚,对着他的脸就亲了下去,没想到,他早有准备,把头一偏,就亲到了嘴上。这是真正的湿吻,晓培在他要伸出舌头时,把头移开了。
卡尔放开晓培,用牙齿交替咬着上下嘴唇,似乎是在品味刚才的吻。
“我要回去了。” 晓培说。
“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我再送你,我们今天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卡尔笑了,“那,到家以后,给我回个信息。”
“嗯。晚安。”晓培上车走了。
“晚安。”晓培从后视镜看到,卡尔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车子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