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讲究技巧,处理中美关系这么大的事情,更不能直截了当、一厢情愿、想当然。毛主席当年:把对世界的希望寄托在中国和美国人民身上。访问美国未果都没有计较,冷战高潮、想方设法请来美国总统,打破了中美僵局。世界局势能有今天,中美关系从完全敌对、逐渐正常到“战略伙伴”,是基础之一。这样的关系,建立在恩恩怨怨、变数多多基础上的。小心呵护、锦上添花才符合两国的根本利益。就像大病初愈的人,要的是加强营养、积极复健,若是驱赶他去劳作、甚至给他引入感染源,岂不南辕北辙?
病后调理是一门学问:饮食有宜有忌、运动慢慢增加;后遗症也得分步骤治疗,副作用大的药掂量着用。别像《红楼梦》里“胡太医乱投虎狼药”,耳聋没好倒给治成了瞎子。应该做的事不等于能够做的事,需要选择时机。中美两国,是一对欢喜冤家:事情是该做的,我想让你这样做,你说那种方式才是我的习惯;熬过了“七年之痒”,又经历“风雨十年”。三天吵一架,五天一翻脸;狠话全说过,家暴未曾免。但是谁也离不开谁,还得搭帮过日子。
既然两国关系那么重要,双方性格又那么不同,信奉“实用主义”哲学的美国应该很清楚:说话做事讲究效果、避免“触霉头”;与其磕磕绊绊、修修补补,不如把时间精力放在提高交涉成功率上。利益交换,看似达成协议的不二法门;除非能直捣对方“死穴”,挑起政治争端,很难博取中方的让步。因为,政治问题牵连信仰,信仰是一种感情,不在摆事实讲道理之列。比如西藏问题,如果是比较单纯的政治、民主、人权议题也就罢了;西藏问题,政治与民族交织,文化和利益一体,贸然触动,得罪的不仅是中共,中国民众也要起警惕的。因为政治之外直接关联着国土、资源、历史、文化等等。以外国人的立场身份,介入中国民族利益问题,本身已经令人反感,怎么婉转表达和低调安排都是“动机可疑”。
“疏不间亲”,在中国是常识,欧美的洋人却不在乎,也许是“民主”概念的外延吧?而且他们常常分不清“中共”与“中国”。有时为了反共,把中国人一并得罪了。比如他们邀请、庇护的形形色色人士;资助、鼓励的各种各样运动,其中不少是中国大众毫无兴趣或者并不赞同的。这类人士和运动的一个共同点,是外国势力背景、外国力量介入。也许他们是好心,但是很难让中国人领情。中国文化对“外”极端警戒,把几千年的外敌争斗史,总结成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凡与外人政治合作,都不敢公开进行。远的不说,就连共产党自己,至今讳言建党、夺权过程中的“苏联作用”。民间极端的例子,则从古代“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到“日寇占领北平,陈三立绝食而死”,代不绝书。
靠支持依附或者利用外国之力的中国政治人物和团体,给中共施压,迄今不仅看不到大的效果,而且使自己与中国民众对立了起来。诚然,中国的政治环境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但那不是外国人的功劳,而是中国内部的要求、是中国人民自己的努力。中国与美国和世界各国,政治交锋则关系疏远,经济合作、文化交流则互利互信。这些众所周知的事实,欧美政治家、学者看不到吗?看到了,但是没看懂。文明文化的隔阂所造成的误解和偏见,很多源于自卑或优越感。
从文献上看,文艺复兴之前,欧洲盛传中国强大、遍地黄金;马可孛罗前后,欧洲人知道一点中国的实情了,所记传闻还是错的离谱;明朝来了利玛窦,不仅懂中文、还在华长住,应该对中国有深刻的认识。可他写回意大利的书信,对中国的描述仍然肤浅得令人无法卒读。但其优越感已经毕现无疑。因为,他是唯一真理“上帝”的代表,以怜悯之心俯视中国的芸芸众生。从那时开始(走马观花者不算),《亲历晚清四十五年》的李提摩太、其他在华一住几十年的欧美传教士、外交官,富有学养者不在少数。偏远至喀什、内蒙;乡土到山东、河北农村。但无一例外地居高临下看中国。所以,他们关于中国的著作,社会学意义和史料价值都不足观。就连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赛珍珠,一部《大地》,看得下去的中国人能有几位?
然而,他们就是提供原始资料的中国问题专家了;欧美的学者教授凭借这样的“第一手资料”,研究、评介中国;政治家再根据那些隔膜、粗浅的“中国学”制订对华政策、选择交往人物,难怪“开口动手便错”。在这个过程中,惟一的受益者,是那些利用洋老板的无知,为自己谋取经费、知名度和扩大活动空间的人们。当他们被白宫、国会奉为上宾的时候,心里会暗暗嘲笑那些被愚弄的民主人权捍卫者吧?
其实,对于中国的事情真正有所了解的西方人士也是有的。比如,《在华五十年》的司徒雷登。在驻华大使任上回到美国之后,地位有、著作也有。却正逢“麦卡锡主义”,成了“红色嫌疑”,美国国务院给他下达了三个不许:不许演讲,不许谈美中关系,不许接受记者采访。即便他有心传播一点中国的实情,亦属不能。另一位如李敦白(Sidney Rittenberg),抗战末期到中国,从美共转为中共,延安时在新华社工作,解放后是广播事业局专家;多次与毛泽东、周恩来等交往;文革中带领红卫兵造反;还坐过两次、共十几年的中共大牢。1980年回到美国之后写了《我在毛泽东身边的一万个日子》,不料,因对中国与中共的述说,与一般洋人此前的阅读内容不符,而不被接受,传播有限。
没有传播干扰、不违反西文读者印象观念的美国头号中国问题专家是费正清。据传,在哈佛大学为他举办的荣休会上,他说:我把研究中国四十年的全部所得,都写在了一本书里。现在,我把这部书献给哈佛。随即捧出了一部装帧好的大书交到校长手上。校长翻开一看:从头到尾,未著一字------把实话当笑话说,是美式幽默的一种哦。
言归正传。生活方式、行为方式的改变,使中国社会的主流人群对政治号召兴趣阙如;加上资讯封锁,海外各界针对中国的政治活动,知情面很小。海外煞费苦心组织话题、安排会谈所起的作用,看似:打着“为了别人国家民主人权”的旗号,迎合本国的意识倾向,展现自己的理念、为自己造势;付代价的是国家关系、民族感情,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