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来美,不久就是感恩节,在社区中心的英语老师萨拉邀请几位同学共庆。能到地道的美国人家里做客,好奇又忐忑。萨拉说要先同她母亲打电话,征得同意。亲生母女为什么不亲口谈,而要打电话,不解,但也不好意思深问。感恩节那天,我们怀着一肚的好奇,带着自己做的一份菜,到了萨拉家。萨拉热情地迎我们进门,介绍她妈妈与我们。萨拉的妈妈大约七十左右,话语不多,行动缓慢。房子是两层楼,楼上有三间卧室,楼下是客厅餐厅和厨房,布置得体,温馨,房里房外充满了感恩节的氛围。
萨拉和她妈妈准备了一只烤火鸡,一盆土豆泥,一盆沙拉和一些饮料。我惊异于食物的简单,就中国人的观点,这简直就是寒酸。如果在大陆,谁斗胆这样待客的,除非他不想在当地混了。带着一肚的疑问开始了在美国的第一顿感恩大餐。没想到那火鸡少盐没味,实在对不起我们的中国胃,勉为其难的囫囵吞下了萨拉切给我们的第一片火鸡,就客气的拒绝了第二片,几个中国人都是只吃自己带来的食物。萨拉向我们介绍了感恩节的来历,也简略的讲了她家的情况。
当得知独生女儿且又是单身的萨拉,与母亲同在一城,却置年老体衰的母亲独居小楼,自个在外花300大洋租房,我们惊得眼珠子掉了一地。尤其萨拉的妈妈是家庭妇女,只能拿她爸爸的一半退休金,其实生活很清苦的,如果萨拉与她妈同住,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经济上都是一个互补。这与中国的传统大相径庭,不但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简直就是大不孝啊!百思不得其解,齐把疑问抛向萨拉。萨拉的惊讶不亚于我们。她说,在美国文化中,小孩长大后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就像小鸟长大后,就要离巢单飞。如果一个人成年后还要依附于父母,不仅人格不能自立,思想也受束缚,行为上就会不思进取。再则,父母在给小孩成长空间的同时,也需要自己的自由空间,这种相互独立的个体并不妨碍亲情交流。
另外一个老师,汤姆的故事再一次让我看到中西的差已。汤姆是一个在校大三学生,刚从社区学院转到正规大学。汤姆的父亲小时家贫,历尽辛苦读到博士,最后成为神学院的教授。汤姆的父亲在他艰难的求生过程中,认为吃苦耐劳是一个人成长的必备。在汤姆上大学时,尽管也有能力为他付学费,却要他自筹学费。汤姆只好选择先读社区学院,一是因为学费低廉,二是有时间打工。汤姆说在社区学院读书那两年,他几乎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挣扎行走在工作和学业之间。
这又狠狠地砸了我一下,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孩子能读书,那父母就得含辛茹苦,举全家之力供养,决不会让孩子为难,否则就是父不慈母不爱,何况他老爸有钱。我问他怎样评介他爸爸的这种方式,他说如果他爸爸能为他付学费,当然求之不得,那他会像一个普通大学生那样的轻松,愉快,单纯。但是打工生涯让他更早进入社会,看到不一样的众生态,让他有更明确的目标和更强的学习动力,对未来的挑战更有信心,心中对老爸充满崇敬和感激。
萨拉和汤姆的经历对初来美国的我,既新鲜又难以理解。但也让我觉得作为第一代移民是很幸运的,两种文化冲突,让我们有机会去比较,去思考,去融合。如果把握得好,我们的孩子既有美国式的独立个性,又有中国式的传统美德,岂不是两全其美,还是我想得美。
此文发表于2-18-2014《世界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