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年春节,我在合肥。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拍了照片,班长寄给我,上面没有许红。看信才知道,许红因病缺席。我调回西安,到西大后,一切安排就绪,才和同学联系。询问之下,知道许红患白血病,在住院。我约了五个同学去医院看许红。在病房看到脸色苍白的许红,但她精神尚可。详谈之下,才知道,她患病的经过。
头一年,也就是八六年国庆后的一天,她正坐在小房间吃饭,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她放下碗就到大门口,是他们厂里的工人找她有事汇报。事情说完,工人离开,她转身回到小房间,从桌上端起碗,就朝下坐,原来坐的凳子就在她到门外说话时,被她丈夫拿走了,可她没有注意。就这样坐空了,一屁股坐到地下。她起来以后,感到腰痛,也没在意,想过几天就会好的。
没有想到,过了好几天,没有起色,反而痛的更厉害。只好去医院拍片检查。检查结果,竟然是白血病。听到她介绍她发病的经过时的那种坦然,无惧,豁达,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真是一位女强人。最后她说:"实际上,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是不由自己做主的,病了,就要勇敢面对,没有什么了不起,就是马上离开这个世界,又算得了什么呢。人从出生,就开始面对死亡,所走的每一步,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都在向死亡靠近。有的人走得快一些,有的人走得慢一些,想通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可怕的。关键是,活着,就要认真的活着,要对得起自己,不要虚度每一天。,,,,。"她的一番话,真是发人深省。原想安慰她的话,全咽了回去。最后,祝她早日康复,我们就告辞了。
走到外面,我不由得赞叹道:"什么是共产党员,许红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面对死亡,毫无惧色,太了不起了。"其他同学,也纷纷赞叹:"许红不愧是女强人,她把死亡诠释得如此透彻,实在是不简单。""是啊,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关键还有最后一点,不要虚度每一天,才是对得起自己,太高见了。,,,"
随后的几年里,许红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活得很精彩。当她病情减轻时,仍然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家和单位之间,继续为工厂的发展出谋划策,为员工的福利待遇尽心尽力。
我去看她时,只要她在家,总会和我聊聊她的心里话。有一次,聊到文革时,她对她们那一派的核心人物,我们班上原来的团支部书记杜欣莲仍然不能释怀。因为,参与抄她们家,赶她们全家到山西农村的关键人物就是杜欣莲。说到杜欣莲,也实在歹毒,抄老师和同学家时,好的衣服都会用剪刀剪破,新鞋也会剪破,还说什么小心里面藏有金戒指。所以,后来,说到杜宝莲,不仅同学,就连许多老师,都恨得不得了,说这个人心太坏。
我只能劝她:"算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了,想来,她自己也会为自己学生时代的疯狂感到内疚和良心上的谴责吧。我文革初期被打成极右学生,第二个工作组进校,为我平反以后,杜欣莲和刘平还专门到我家给我赔礼道歉。我想,她现在肯定也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了。"听我这么说:"许红说:"但愿如此吧。"
有一次去她家看她,见到好几只小猫,好可爱,特别是一只黑白两色的猫。一问,才知道是她们家的老猫下的仔,刚一个月,她看我喜欢,就把那只最可爱的送给我。临走时,放到我的提包里,挂在车头上。我回家的路上路过我姐家,就先提着包到我姐家,想让他们看看这只猫,没有想到,拉开拉链,猫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当时,拉链留了一些空 没有拉全,为得是好让猫呼吸空气。唉,白高兴一场。
谁知道,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许红。那是89年夏天的事了。不久,我母亲的腿骨折住院,我们姐妹几个轮流值班,高考期间,要去巡视,紧接着忙于大学阅卷的管理工作,再后来,又到广州招生。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看许红了。10月份,我母亲住院在四医大,一天,我准备好给我妈送的饭菜,正准备出门时,听到门铃响,开门一看,是工作在宝鸡的同学卫晓东。赶快让进门,聊了一会,他说:"你知道吗,许红又住院了。"我说:"我还真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忙得昏头昏脑,根本没有时间和同学联系。她住那个医院?""市中心医院,能不能陪我去看她。"我说"可以,我刚好要去四医大,路过中心医院,先去看许红吧。完了,我就直接去四医大。"
说走就走,到了中心医院,来到住院部,一查,许红已经转到西安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我只好和卫晓东告别,让他自己去,我回头再抽时间去。然后我就 骑车去四医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