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选载: 京城姊妹花(4)

日子是流动的河水,记忆是沉在水底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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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逍遥白鹤

晓玲,晓玲在家吗?有你的电话。”门外站着胡同口小卖部管传呼电话的刘大妈,晓玲翻身下床迎了出去。“晓玲,电话是你们单位的赵姐从医院打来的。她说她妈突然犯了心脏病,叫你去替她顶一天班。要是你去不了再给她去个电话,去的了就不用回了。”“我这就去,刘大妈,谢谢您了啊!”小玲交了两毛钱传话费,草草地梳洗打扮停当,匆匆跨出了院门。唧了在胡同里的老槐树上不知疲倦地唱着,勤快的卖冰棍的老太太已经早早地就把冰棍车推出来了,“冰棍,三分五分嘞——”老太太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有买早点回来的人手里举着几根炸的金黄焦脆、热腾腾的油条。几个小孩追着吵着跑过晓玲身边,他们小脑瓜子上的头发汗津津的打成了绺。“玲玲姐!”其中几个同院的小孩还没忘记跟她打招呼。胡同大杂院里的日子虽然清苦,人们议论起张家长李家短来话语也免不了有点刻薄,可邻里邻居间的那种自家人似得亲热劲儿是让晓玲眷恋的。住在单元楼里的人大概没有这么亲密无间吧,虽然她着实地羡慕过那些住在楼房里的同学。晓玲想着,加快了脚步。
   
周末,大一路公共汽车上没像平时那样被赶着上班的人群挤得像炸了馅的包子似的,车门缝里回回都夹着乘车人的衣裳,连一节空着的扶手都别想找到。这会儿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小玲坐到了售票员旁边凭窗的座位上,这是她最喜欢的位置了,空间大。她伸直了两条长腿,很惬意地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空旷。车窗外的晨风掀动着她额前的刘海,带来燥热里的几分清凉。公共汽车在西单站停靠的时候,上来一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他环视了一圈之后,直冲着晓玲旁边的座位走过来坐下了。这小子在他的偏分头上抹了不少的白油(那会儿市面上还没有发胶、摩丝这类的产品呢),大概苍蝇落上去都站不住脚。为了掩盖脸上那些层层叠叠的青春痘还涂了厚厚一层“面友”牌的面霜,整张脸弄得像下了霜似的惨白。晓玲一向最烦“面友”那股怪异的味道,她从来都不碰那玩意。她将自己的腿收拢来,把头转向了窗外。但侧着身她仍可以感觉到邻座那双热辣辣的目光在对她上下打量,对于公共场合异性投来的这类注目礼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今天的这位却是有些过分,不识趣地一个劲儿地朝晓玲这边挤。“这位美丽的女同志,咱们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吧。”他嘴里呼出的热气频频喷到晓玲颈项上,令她十分厌恶就陡地站起身躲开了。“嗬,还挺傲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油头粉面君嘴里嘟囔着没跟过来。可是当晓玲下车以后,他亦步亦趋地尾随着她一直追到了友谊商店门前的台阶上,叨叨咕咕的非要和她认识认识不可。健壮结实的门卫孙越拦住了晓玲的追随者:“站住,你有护照么,这儿可不是随便进的!”“嘿嘿,我就是想和这位女同志交个朋友。”晓玲狠狠地回头给了一句:“歇菜吧,烦不烦那你!”把失望又窘迫的追慕者甩在了门外。那几年,稍有姿色的女孩经常会在街上遭遇这种“骚扰”。孙越笑着对小玲说,又遇见色狼了吧,我给你当打狼队的啊,甭怕。
   
晓玲所在的柜台销售中国传统的工艺品和真丝绸段服装,许多外宾都喜欢在这里流连。他们经常选购的商品有珠宝钻翠金银饰品、有陶瓷刺绣字画古玩,大到玉雕贝雕的屏风家俱小到精美的苏州绣件,晓玲和他们销售组的赵大姐、林大姐、组长老徐几个经常忙得团团转。晓玲参加工作以后曾经过短暂的商业英语培训,自己还报上了一个教许国璋英语的夜校。她经常笑意盈盈地用她有限的英语耐心地回答外宾的问题,她那娇好的容颜加上和蔼的服务态度赢得了不少由衷的称赞。
 
You are the prettiest Chinese girl I’ve never meet!”(你是我遇见的最美丽的中国姑娘)
You are so lovely !”(你真是太可爱了)
How sweet you are(你真是个甜蜜的姑娘)
 “That’s very kind of you!” (你真是太周到了)

 
就像同组的赵姐她们说的,“玲儿,你可是给咱中国人长份儿了!”自信与自豪感使晓玲再累也不觉得累,腰杆挺得更直,笑靥也更加迷人绚烂。
 
    这会儿,晓玲刚刚送走了两位英国母女,她们心满意足地买下一桢椭圆形的湘绣《金鱼图》,刺绣上活灵活现的两只锦红色的鱼儿细腻逼真得仿佛要从碧波水草里蹦出来,令她们爱不释手。一个瘦削高大金发碧眼的中年人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你好,我想买一件唐装。”他虽然舌头在嘴里有点瓣蒜,开口说出来的竟是中文。晓玲心中暗喜,这下省得绞着脑汁地讲英文了。“你好!请问你是自己穿还是买了送人呢?”“我自己穿的。”晓玲从柜台里找出来几件不同花色大号和加大号的中式男丝绸夹袄放在玻璃台面上供他挑选。这位先生先是看上了一件宝蓝色有福字图案的,可他的肩太宽,手臂又特长,加大号的夹袄套在他身上还是显得紧巴巴的,袖子还够不到手腕,很滑稽的样子。又试了几件,没有一件合身的。他耸耸肩,摊开一双纤长的大手,“太遗憾了,我本来想在十月休假回瑞典的时候穿一件中国衣服出现在我妹妹的婚礼上,给她一个惊喜。可惜,我长得太‘长’了,买不到合适的。”“是‘高’不是‘长’。”晓玲微笑着纠正他。“对对,是高。我还去了前门的瑞蚨祥,那里也没有。”他墨绿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准备告辞了。“等等,”晓玲突然灵机一动地想到这批货是从东城一家服装厂进的,可以麻烦他们再订制一件。宾客至上,信誉第一是本店的服务宗旨,不该让这个国际友人扫兴而归。“让我问问看,可能可以为你订做一件合适的,你看怎么样?价钱可能要高一点。”“没问题,要是能订做那最好了。”晓玲立即给服装厂拨了个电话,可惜厂休日,管事儿的人不在。晓玲请这位先生留下联络的电话号码,说星期一就会给他一个答复。“那就太谢谢你了!”他递给晓玲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他的名子和职称,他是一位瑞典驻华使馆的外交官,名叫托马斯·安德鲁斯。
 
    星期一,晓玲马不停蹄地与服装厂谈妥了定做唐装的事宜,还凭着一张小甜嘴把量尺寸的裁缝师傅请到了店里。她约好托马斯在午休时间来店里量妥了衣服的尺码,并且推却了托马斯要表示谢意的午餐邀请。几天以后,晓玲就把量身订制的唐装交到了托马斯的手上。满心欢喜的托马斯事后给店里写来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晓玲也因此当上了那个季度的先进工作者。

-------内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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