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故乡小镇

几星期前,亚特兰大,男娃威利遭遇了绑架。


这个十来岁的孩子,
不知道唱《鸿雁》里的酒喝干再斟满更不知道有首歌叫《情人还是老的好》。车上,教堂里学的一首圣歌(Every Praise),他翻来复去地唱:所有的赞美都归于神,向我们的神唱哈里路。整整三小时,绑匪的耳朵终于给唱崩了,一脚把威利踢出了车门外。


圣歌非常抒情,节奏明快,
威利若唱龚琳娜的《忐忑》,绑匪估计十分钟都扛不住,还得到贴五块钱送个汉堡包。圣歌作者沃克(Hezekiah Walker)飞到亚特兰大,拥抱了威利,哭了。


威利的故事,
应了那句话:有人唱歌要钱,有人唱歌要命,有人唱歌救命。
 

音乐这东西,可以如刀,可以如剑,可以狂风怒吼,
也可以水滴石穿,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


湖南
衡山派掌门人莫大,一曲《潇湘夜雨》,琴中藏剑,剑发琴音笑傲江湖令狐冲喜欢的圣姑,琴韵高山流水,丝丝入扣,举重若轻。花生屯的老陈,唱歌声嘶力竭,脖子上的老筋暴似一根根干豆角,好端端的浪漫情歌,他糟蹋成要报仇要伸冤身体虚者,不备点氧气和急救药,能躲他多远就躲多远。


第一季里的黄绮珊,长得像心事重重的菜市场大妈,一开口,
天才的声音,完全是上帝赐予的精神鸦片,摧毁性的力量,引人沉醉引人流泪。《我是歌手》第二季的邓紫棋,把汪峰的《存在》诠释得沉甸甸的深刻,二十来岁的孩子,到底受了多大的打击,竟感悟出人到中年才有的痛楚和悲凉。



四月十五日,
美国交税截止日。本应复如一夜春风来的天气,偏偏是复如一夜冬风来,雨,雪,冰雹卯着劲地狂飙,只好躲家里上班。中午,煮了一锅磨菇汤,顺便把彭佳慧的《鹿港小镇》听了。这首歌适合疗伤,没听过的朋友,听听吧,听高兴了,下次买单时别往厕所里躲。



罗大佑的歌词写得真好: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爹娘;我家就住在祖庙的后面,卖着香火的那家小杂货店;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爱人;想当年我离家时她一十八,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卷长发;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台湾的鹿港小镇,让老陈想起了童年呆过的草尾镇。
始建于清咸丰二年的草尾镇, 幼年时去那里,必须坐船。一两百人拥挤在船舱里,夸张点,就是当今的北京地铁,怀孕的挤得流产,没怀孕的挤成了怀孕。某次夜行,一睡得呼呼的女青年,用过于发育的身体靠着老陈的背。老陈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让人占了便宜也只好忍,总不能为这点小事,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那种怪怪的感觉,分不清到底是激动,冲动,骚动,还是惊动。



气笛一声,
船开始向向洞庭湖方向走,船上弥漫着很重的桐油味。老式的马达突突突地响,河水冲击着船板,哗哗哗地,似长满老茧的双手,在一面旧鼓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拍。黄梅雨季,渔民们把成担成担的鲜鱼活虾摆在共和街上卖,鱼太多,老陈有时顺一条回家,没人骂。发大水了,湖水可能冲进屋里,鱼也跟了进来。用棍子一搅,一两尺长的青鱼或鲤鱼,说不准 就蹦起来。夏天的傍晚,老陈坐在草尾的码头上,把一双脚放湖水里甩来甩去,身前,夕阳唱晚,桨声渔影,身后,炊烟袅袅,华灯初上。远方的芦苇荡,枪声一响,野鸭成群地窜起。夜里,外公坐在屋外的竹板床上,闷闷地抽着一杆烟袋。烟锅里的火苗被风吹起,莹火虫样地上窜下跳,也似焰火的尾巴,最后的挣扎。



共和街上,老陈摔断了左脚,这为以后找媳妇,
添了许多麻烦。计划回一趟草尾已很久很久,亲人们反对,说已经破败的草尾,看了难过。顽固的老陈执意要去,可能就安排在下次的回国了。



站在老旧的街角,
白发苍苍的老陈肯定没人搭理;欺生的黄狗绝对对老陈满怀敌意。可只要在街上吃一碗故乡的肉丝面,只要在共和街上走一截,闻一闻故土的芬芳,老陈已心怀感激如愿以偿。权当与深爱过的女人见最后 一面分手告别,道声珍重,转身上路,念想和无奈,
伴随行者浪迹于天涯。

 
爱你们的老陈于美国花生屯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