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堪培拉感受印加之风

 

车经过跨湖路桥时,几只极大的鸟飞快地掠过湖面,带起一长串水珠,雨点一样洒落在我们的车窗玻璃上。女儿说那是大天鹅,妈妈说不是,是鹈鹕。我说我真不知道那是啥鸟,顾着开车,没看清,但感到有阵风刮过。

开车从堪培拉市中心往大人工湖方向走,越过跨湖路桥,继续前行200米左右,再左拐弯开上500米,就到了国立艺术馆(NGA)。NGA就在人工湖边,湖里有各种栖息在那里的鸟类。刚才应该就是几只戏耍飞舞的大鸟给我们的车洒水。

记不清来过NGA多少次了,今天是复活节长假,我们全家便来看印加艺术品展览。自从去了南美,秘鲁高原风情就在心里情愫蔓延开来。不曾想,印加艺术品竟然在澳洲摆开展览。


 

喜欢旅行的人,大概都有一颗善感的心。在旅途中,心张开来感受到的一切被储存在内心。现在来参观这个印加展览,就是对储存了秘鲁高原旅行经历的内心又一次美好的回顾式探访。


NGA网站上介绍,这是澳洲头一次举办印加艺术展。展出的200多件展品来自秘鲁10家不同博物馆,其中就有我们去过的利马拉科博物馆(Museo Larco)。

Larco最有名的展品就是它收藏丰富的古代色情陶器(erotic huaco)。这次堪培拉艺术展当然也不会缺少了Larco运来的色情陶器精品。我看到一共8件,被NGA幽默地命名为fertility vessels。

左侧是Vicus culture(100BC-400AD)作品;右侧是Nazca culture(100-700AD)的作品。

 

这两件都是Moche culture(100-800AD)作品。我们在Larco参观,看到最多的也是Moche作品。

 

来堪培拉看展出的这个极小部分作品,无法取代去Larco和秘鲁其他博物馆亲临参观的感受。这两件是我们在Larco看到的藏品

 

可以看见,古代美洲印第安人用艺术形式表现性,大胆而又充满幽默感。

Moche culture是印加文化的前身。他们和后来的印加人一样,异常宽容同性恋。照片左面的陶器表现的就是同性性行为。曾经有大量的Moche陶瓷器留传下来。不过西班牙人进入南美后,因为教会反对同性恋,捣毁了绝大部分这样的艺术品。否则我们今天还可以看到更多精彩的Moche艺术品。

虽然没有印加人的色情陶器在NGA展出,并不表示印加人对于性事比Vicus人、Nazca人或者Moche人要保守或者偏狭。恰恰相反,印加人和古代中国人一样,以如同对待珍馐佳酿的态度,百般研究和享受性爱和各种性交方式,而且对同性性爱也很宽容。据说在珍藏下来的一百幅印加人春宫图画中,各种性交方式的比例为:异性肛交,31%;表现阴茎,24%;口交,14%;男上位异性性交,11%;兽交,6%;男性手淫,5%;表现阴户,4%;同性肛交,3%;女子同性恋,1%;其它无法确定内容。

说到印加人,不能不提到他们留给后世的另一种艺术珍品——奇布(Quipu, Khipu)。西班牙人占领印加之后,一方面大肆掠夺,另一方面大肆破坏,大量的印加金器被融化成金锭运往伊比利亚,大量的Khipu被付之一炬。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读懂Khipu,也使得印加时代传留下来的Khipu真品成了凤毛鳞角。Larco这次相当大方,因为挂在NGA展厅墙上的两幅Khipu,就是我们在利马的Larco看到过的那两幅镇馆之宝。

 

印加人,包括印加前的南美人,在西班牙人入侵之前,没有书写文字。记录方式就是使用Khipu,也就是用结绳代替写字。西班牙人控制秘鲁后,为免原住民念旧,大量销毁印加遗物,其中包括能够找得到的所有Khipu。

 

印加Khipu可能给人一种非常原始的错误印象。尤其我们的中文里有结绳记事这样的成语,形容的就是初民还未完全开化的时候,依靠打绳结记数。似乎结绳是文字之前的原始现象。事实并非完全如此。依我看,这两种记叙方式在一定意义上并不能与文明程度高低来相提并论。简单的表象并不一定是落后内容的必然反映,反而可能遮掩了成熟的内在。比如“1”和“0”组合的计算机语言,可以用来表达无比丰富的内容。至少印加Khipu的结绳形式有这样的潜在未知。

简单地说一说印加Khipu,它大致由以下图示中的组件构成。打个比方,如果英文仅用26个字母来组合优美的莎士比亚戏剧,那么理论上Khipu这些丰富的组合也足以达到同样的目的。

 

这是Khipu计数方式

 

Khipu当然不仅仅用来计数。它也用作其它与文字相同的功能,比如记录历史。西班牙人相信有许多Khipu记载了历史信息、宗教传说和其它印加故事。他们也相信这些记录对自己的统治不利,必须销毁。他们常常发现印加人刻意珍藏Khipu,被搜出来之后,印加人告诉他们Khipu记录了西班牙人的活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活动”,都记录下来了(Mann, Charles C. 2003. “Cracking the Khipu Code.” Science 300: 1650-1.)。

除了上述Khipu主要组件,还有其它一些组件一起来构成完整的Khipu系统。

比如绳索编织方向,顺时针还是反时针,所谓的S股,或者Z股

 

Recto 还是 Verso

 

不同形式的绳结

 

再加入不同颜色及其组合,甚至绳子的材质等等

 

说完了印加Kuipu,再挑一件珍品介绍一下。这件珍品叫做Tumi。Tumi是印加人向太阳神祭祀时用的祭刀。无论是活体解剖牲畜、或者人,都用这种祭刀。

Tumi祭刀是印加人从Moche culture)和Chimu culture继承过来的。Moche、Chimu和Inca都崇拜太阳。Moche人和Chimu人通常将战俘先绑在树上,然后在俘虏的痛苦哀号声中,用祭刀仔细地剔去俘虏的面皮,但留下嘴唇盖住牙齿、鼻子盖住鼻孔。接下来让专门训练过的神鹰(condor)飞下来啄走两只眼珠。。。。。。再用祭刀破开胸腔,取出跳动的心脏敬献给太阳神。最后砍下脑袋。这一切都为了虔诚地让太阳神心情愉快。

NGA展品说明上注明这一件是印加人按实物制作的工艺品。实物虽然没有这么华贵,但要锋利的多得多了。。。。。。


(展品图片均来自NGA网站)

印加人虽然不像Moche和Chimu那般嗜杀活人,在很重要的祭礼中还是要用到Tumi来杀活人祭神的。我们去秘鲁高原一个名叫欧雁台的古城,就在欧雁台考古公园里看到过印加人活体解剖石台。冷风吹过那石台的当口,我好像听到风中传来印加祭师霍霍的磨刀声。。。。。。

花了一整个下午仔细参观了200多件印加和安第斯山古文化艺术珍品,满意而归。

从NGA出来,秋阳正浓,从林阴道密密的树叶间穿过,照到我们停在路边的车身。车上来时那些大鸟洒水的痕迹早已风干消失。我却突然对着小爱和丫蛋说:“我知道了。刚才从车上飞过的大鸟,既不是天鹅,也不是鹈鹕,而是。。。。。。”

丫蛋看我欲言又止,催我:“什么嘛?”

“Condor,”我答。

只见两人立刻对我嗤之以鼻地嘲笑。也是,condor是安第斯山区的神鹰,不可能在堪培拉湖上飞的。那我怎么感觉开头那阵风似乎就来自安第斯秘鲁高原呢?

我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这问题了。还要开3个小时的车回悉尼呢。

石假装 发表评论于
好详细啊。看来陶器、首饰哪个时代都是财产。非常喜欢秋叶下那条笔直的道路,走在上面多惬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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