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车厢是密闭的,换气非常不好,所以火车开了一天的以后,空气十分污浊难闻,让人昏昏欲睡。不过最让文俊受不了的是地板,因为混合各种果汁,茶水,糖 水和其他污垢,在走道里走着鞋子上觉得黏糊糊的,想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现在这个女人这样一叫,让大家都有点兴奋呢,对很多人来说,旅程实在太单调了,也 许大家真的需要些这样的刺激。
其他隔间的有些人走了过来看热闹。一下子就围了好几个人。江浙女人一看人来多了,情绪更加激动。只见她胸口起伏,亢奋地用她的江浙口音说道:“我去餐车吃夜饭,才半个钟头,我记得是脱在铺位上的,现在怎么找都找不见了。”
那个江浙男子显得十分着急的样子,一边埋怨那女人道:“你怎么搞的,这点东西都看不住。会不会放回包了。”那女人道:“我想不起来,但我觉得是在下面的,只是上厕所我把它放在茶几上”。男人不再理他,蹭的一声就在铺位的梯子上,开始翻他自己的包。
冬梅觉得有些奇怪,她觉得好像上车看到那个女人带着,后来是像不在了。但是一条围巾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大呼小叫的。正想着,这女人说道:“这条围巾今年春节我的侄女刚上班挣的钱给我买的。钱是小事,主要是人家的心。”冬梅想想也有道理。
旁边的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现在的小偷很多,一个北方的乘客绘声绘色的讲他去年春运乘车被别人偷了钱包,他又怎么把小偷抓住的故事,听得众人出神,大家又发了很多感概。只是很多人想不通为什么小偷会只偷围巾。
这时长宝赶紧从下铺探出头来,关切的看着江浙男子整理包。那女人转身过来,俯身站在站在长宝面前说道:“大哥你看见了吗”。她贴得很接近,整个把长宝的脸都遮住了。长宝能闻到她身上廉价香水的气味,鼓鼓的胸部差点要撞着长宝的鼻子。长宝无法,只有往后靠着,回答她说没有。
不到一会儿,来了个乘警,了解下情况就走了。那女人的丈夫翻了一会,满脸失望的下来,又在铺位上摸索半天。长宝这下才又望了眼他的包,还在,他放心了。
那个纹身躺在自己的铺位,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脸色毫无表情,好像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
冬梅和文俊坐着没动,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冬梅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要不要看上个月,我自己做的一条围巾?”于是从脖子里拉出来一条薄薄的深红色的毛线围 巾。文俊接过来看看,摸着还有冬梅的体温,有点爱不释手,好半天才还给她。冬梅笑笑,“我妈身体不好,很早就病退了,家里拮据。所以我们好多东西都不买, 以前妈妈织,现在我织,也挺好玩的。这个围巾比刚才那件毛衣简单,几天就织好了。” 文俊有点嫉妒的想,她会给男朋友做么?他问道,“你不给你男朋友做吗?”冬梅当然知道是在试探她,说到,“对呀,我要给男朋友做”,看着文俊好像有点着 急,脸色都变了,她补充说:“未来的。” 说着看着文俊的眼睛,笑了笑。
文俊也从包里摸了一个东西出来,在冬梅面前晃了晃,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冬梅看它的样子像是一把钥匙,但是很奇怪这个钥匙杆是个三角形的空筒。她摇摇头。 文俊说,这是火车上的万能钥匙,可以开厕所门还有车厢门。冬梅笑道:“这么厉害,你拿这个有什么用?难道别人上厕所你还能进去把他赶出来?”文俊说,”有 时有用,比如停站不能上厕所对吧?关键有时他们把其他车厢的门关了,你哪里也去不了。不过,说道底就是好玩。“冬梅问哪里搞的,文俊说是一个同学,因为家 在铁路上的帮他配的。 文俊开玩笑的说,”上厕所找我,哈哈。“冬梅白了他一眼,觉得文俊真是有点稀奇古怪。
文俊问冬梅道:“你觉得是谁拿的?”,冬梅摇头,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古怪,这两口子处处显得和别人不大一样。”她突然又调皮起来,说道 “我拿的,你信不信?”文俊拿两个指头,哈了口气,作势要挠痒,惹得她格格的笑,身子扭过不停。铺位本来就窄,她这么一扭,她自己的提包和枕头都歪了,往 下面滑,文俊正要去按住枕头的时候,一个长长的东西飘飘荡荡的掉了下去。
是那条丢失的围巾。
一瞬间本来刚想走的其他旅客都停下了,七八双眼睛看看围巾,又都射向冬梅,每个的表情都不一样,每个人眼睛里的疑问都不一样。
长宝赶紧用手接住。江浙女大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说着还补充一句:“咦,怎么在小妹妹那里?”。她男人打断她说:“找到就好嘛,其他都不重要。”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们什么意思。本来大家觉得在冬梅可能是个误会,但这对男女一唱一和添油加醋好像说是冬梅拿的。
一刹那间冬梅觉得万分窘迫和委屈。这些目光分外就是怀疑是她拿的。从小长大,她都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受惯各种表扬的优秀女孩,那里受个这种怀疑? 他无助的看着文俊。
可气的是文俊的眼睛居然有同样的怀疑,冬梅觉得世界都快塌了,眼泪水在眼眶打转。
长宝安慰说:“我估计可能放错地方了,我经常也弄不清楚我的铺位到底在哪里。”长宝的圆场让冬梅稍觉安慰,但是她更希望听到文俊说这样的话。
偏偏文俊呆如木鸡。
文俊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文俊的父母都是学校的教师,因此从小的家庭教育都是奉公守法,所以他觉得这个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而且学理工的习惯是认死理,必 须要搞清楚事实才算罢休。他知道围巾是从枕头下面掉出来的,不会是意外或者放错。而且以江浙女的个子,要不爬上中铺或者脚踩在下铺上,是够不着的。
但是他也绝不相信冬梅会真正偷东西。冬梅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在校大学生,看起来懂事成熟,怎么看都不会是偷别人东西的人,特别是犯不着去偷人家这个不值钱 的东西;这点文俊很明白。但如果说别人有意陷害或者报复她,这个动机实在说不明白。冬梅善良温柔,是不可能得罪其他人的,特别是这个短短的旅途到现在总共 才八九个小时。
唯一的可能性,这是一个阴谋,想转移大家的视线。
文俊这些思想转来转去,冬梅哪里知道,只觉得连文俊都不相信她,实在太没有意思了。
车厢平静了下来,其他人也走了。冬梅冷冷的叫文俊下去,说自己想睡觉。文俊不明白为什么冬梅突然生了气,想说两句,看见冬梅拒人千里的表情又忍下来。文俊回到自己铺位,满脑子都是那条围巾的阴谋,又在想怎么安慰冬梅,搞得筋疲力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文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快十点了。往下一望,看见冬梅坐在窗边出神。他这下顿时清醒,翻身下了铺。
刚刚落地,文俊顿时惊呆了:江浙夫妇人不在了,下铺床单和地上有着点点血迹,看起来分外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