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新疆不知中国有多大;不到南疆不知新疆有多大。就是这么两句话,是我在2002年8月到了新疆之后,又打定主意去喀什的主要原因。
但是那个时候新疆局势已经有恶化苗头,听说我们几个人要去喀什,朋友同事都来劝阻。谨慎一点的说“再权衡一下利弊”;心直口快的干脆说“去喀什非常危险”。可是我们一行几个都是爱冒险的货色,越劝越来劲儿。这样带着大家的叮咛祝福踏上了南疆之旅。
新疆是维吾尔族聚居的地区,但是在乌鲁木齐汉族已经是大多数,除了去逛大巴扎,闻到那里弥漫的烤羊肉香味,听到欢快活泼的维吾尔乐曲,感受不到太多的异趣。就是去吐鲁番,去天池,也是游人如织,全都商业化了。喀什则完全不同,汉族在那里才是 “少数民族”。当时旅游还没有放开。不管你走在喀什的大街小巷,还是跻身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一行绝对是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的“外来物种”。
喀什有全疆最大的艾提尕尔清真寺,也是中亚最有影响力的三大清真寺之一,始建于明代。
“艾提尕尔”维吾尔语“节日的礼拜场所”之意。这里原是征服中亚的阿拉伯大将屈底波·伊本·穆斯林留下的伊斯兰教传教士的墓地,建于公元1442年。寺前广场熙熙攘攘,但是进去一片幽静。礼拜的穆斯林不很多,据说主麻日会有五六千穆斯林聚集。
喀什还有传说中清代香妃的墓地,正在修缮中。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喀什老城区,堪为一宝。据说已经有2千多年历史,远看,就是一大片土坯垒砌的建筑,层层叠叠在半山上。穿行在城区,才知奥妙无穷。街道只有一两米宽,弯弯曲曲,房屋犬牙交错,但是走进去别有洞天,就像中东地区街巷,东转西折,南弯北错,迂回曲折,看似路尽,却柳暗花明又一巷,巷道两边是民居。民居屋舍很有特点,一般人家都在有限的平面上,盖起两到三层土木结构的小楼,有的向下延伸,建成地下室。客厅、居室皆由木质扶梯、楼梯连结。家家屋顶都有晒台。每户都有不大的庭院,用于养花或置放盆景。盆景、鲜花与建筑物廊柱、木雕、挑檐上的各色花饰交相辉映,错落有致,幽静清新。游客几乎没有,我们几个啧啧惊叹的声音,反衬出老城的神秘幽静,古朴安宁。
我们也曾到一个维吾尔族家做客,烤羊肉,还有著名的馕。同行一位长沙女友,“N”“L”不分,“馕”与“郎”一个音,守着好吃的馕,看着帅气的郎,我们一会儿要“吃大郎”一会儿要“吃小郎”,维吾尔朋友们也跟着大笑不已。酒足饭饱后在他们家小小庭院的葡萄架下跟着欢快的舞曲跳舞。那家12岁的女儿给我留下了极深印象,小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舞跳得好,关键是她舞蹈时那种似笑非笑左顾右盼的风情,随着灵活的脖颈不断向你抛着媚眼,绝对是一种民族的基因,不是想学就能学的来的。我们当时羡艳不已啊!
在喀什两天过得轻松愉快,丝毫没有感觉什么不安全啊危险啊,我们一边兴致勃勃东走西逛,沉浸在浓浓的异域风情中,一边得意洋洋嘲笑不敢来的朋友是多么遗憾。热情好客的维吾尔族朋友还极力劝我们多留几日,一定到红其拉甫山口去看看。我们一个劲后悔为什么提前买好回程机票,无法更改。
意想不到的情景发生在喀什一中,那里有十几位汉族教师都是六十年代来支边的青年,家乡多在江浙一带,如今将近退休。他们很想回到家乡去养老。我们和他们在一起,开始大家还平静的聊着当年,可是突然其中一个教师抽泣着哭着说:“退休回不了家乡,回到乌鲁木齐也行,这里实在太不安全了!”
原来就在我们去的前不久,喀什发生了凶杀案。那个时候乌鲁木齐相对平静,但是南疆针对汉族的暴力事件开始增多,而且矛头还指向了维吾尔族乡镇干部。“杀汉人”,让这些老师们充满了恐惧。
在乌鲁木齐听人讲喀什不安全是一种感觉;在喀什面对面听人讲喀什发生的事又是一种感觉。那天晚上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我们能为这些把青春留在南疆的可敬的老教师们做什么呢?最大的贡献就是写了一篇《沙漠红柳》。希望人们不要忘记他们,希望他们能回故乡安度晚年。
这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暗夜的哭泣犹在耳边。
新疆是个好地方,南疆充满了诱惑。很多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踏上这片土地,我也有这种向往,想再去南疆。
想去看看那哭泣的老师还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