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介绍的这两本书,都是我最近刚刚读完的。在我写这个介绍的时候,就知道第一本不会引起什么异议,第二本则肯定会有朋友感觉不舒服。我觉得吴冷西写的也未必就是真实的历史,也许是经过选择的历史,或者是另一种心态和观念叙述的历史而已。好在中国有档案制度,等到历史档案解密的那天,也许很多事情就会真相大白。
事实上历史是没法复原还真的。历史即使经那些切身经历的人叙述后也会变味,不可能完全复原。因为这世上鲜有能完全超脱爱恨情仇和个人成见的历史记录者。那我们又怎样尽可能地了解真实的历史呢,我的方法就是尽量不带成见地读各种观点甚至是对立观点者叙述的历史。
超越爱恨情仇和意识形态去看待历史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对不管什么人写的现代史都不敢完全相信,只能说信的多点或少点。爱恨越深的人写的历史就越不可信,虽然很煽情。去年读过一本研究反右的书《五十年不祭而祭》。大家写的都是反右历史,可因为每个人的心态不同,则对这段历史的评价有很大不同。章诒和的文章带有明显的怨恨,这我是完全能理解的,毕竟她父亲和她都受到很大的伤害。而沈志华和谢泳的文章则显得平和客观的多,大概他们都没有章诒和那种对反右的切肤之痛吧。
有时我们自以为非常客观和真实的东西其实未必如此,尤其是由人写出的历史。因为很多所谓的客观事实也并非我们以为的那么真实,而是受我们的心态所左右的。我的一个大学同学,经常翻墙到外面看某功的宣传文章,看的多了后,他自己的心态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经常在我们同学的QQ群里说一些非常极端的话,任何坏事都要和中共联系在一起,似乎每天不痛骂几句中共就浑身不舒服。可前年他有一个机缘接触了佛教,并开始拜师修行,渐渐地我们发现,他说话口气变了,不仅不那么极端了,而且变得谦卑起来,对社会问题也不那么简单地下结论了。
其实这个世界没有变,历史更是原封不动地留在那。可在他的眼里却不一样了。这说明了什么?我想这就是佛教讲的境随心转。即我们自认为客观真实的东西其实是随我们的心境而变的。同时也说明,人的心态如果有偏或不够清净,是会影响我们对事物的认知的。物理世界的测不准是因为测试本身对被测试的物体存在干扰,而人的认知能力的受限,则主要是源于我们这颗心并不纯净和平和。中国学问后来被称为心学,其秘密就在于此。提高对客观事物的认知水平,不仅靠获得知识,更要靠心的修行。
以前我也是喜欢轻易会给别人贴标签,现在我认识到这样做是很愚蠢的。因为人是复杂的,没有哪个人可以被几个词所概括。喜欢贴标签是源于我们习惯寻求同类的心态,但这种心态会让我们对人和是非的判断简单化,很容易丧失实事求是的态度。比贴政治标签更恶劣的是仅凭政治观点和政治取向,甚至是对历史问题的看法不同,就给人做道德评判。
茶坛这几天似乎火药味很浓,争吵激烈的似乎要武斗了。这让我想起文革时的派性斗争。哪一派都觉得自己绝对正确,都觉得自己最忠于毛主席。我家的老邻居孙叔和程姨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母亲说,从来没看见他们两口子拌过嘴。可文革时,夫妻两个却因分属两派而吵了起来,而且还动了手。这件事给我的印象非常深,让我知道政治观念分歧的可怕。政见的不同不仅分裂族群和社会,甚至都可拆散家庭和恩爱夫妻,更别说朋友了。如今这同样的愚痴只是换个意识形态,变个形式继续在我们的生活中重现而已。那些看别人是愚民的人其实自己未必就是智者,而那些以智者自居的人也许恰恰是愚民。这让我想起一个朋友曾经说过的话:不管什么时代,什么样的制度,什么样的意识形态,人性是不变的。每每想到这句话,且不断被生活中遇到的事所验证,内心不免生出些无奈和悲凉感。
新新说我变了。我自己反思一下,可以说是有些变化。如果一个人一辈子抱着一个观点不变,那不就是固步自封吗。所以我认为在思想认识上有变化比没变化要好。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因为我的认识和个人利益没有任何牵涉,也不是脑袋随着屁股转产生的变化。
要说我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薄熙来事件出来后,我对那些被称为右派公知的人有了不同的认识。以前我一直认为毛左不那么实事求是,总是为毛文过饰非。可从薄熙来一案中,我却看到一些自由派公知其实也是半斤八两。那些标榜代表民意的公知们却对重庆的民意视而不见,更有甚者,竟然将支持薄熙来的重庆百姓贬为愚民。
我介绍吴冷西的这本书给大家,是希望我的朋友们能看到历史的另一面。学一句美国外交辞令,我对这些历史书籍和回忆录是不持立场的,没有什么喜爱和厌恶。如果大家对吴冷西记述的历史真实性有异议,我是非常愿意听到你们的反驳意见的。如果仅仅是因为吴冷西对毛持肯定态度就感觉不舒服,非要反驳几句,那就不是在讨论历史,而是在闹情绪了。毛泽东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可对毛的评价还在撕裂着中国社会,这是非常让人痛心的事。反毛的把毛视为恶魔,要把毛彻底否定。拥毛的把毛视为神明,要完全肯定。我觉得这已超出意识形态和政见之争,而是我们这个民族喜欢走极端的劣根性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