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南下的故事(四)

钓鱼是世界上开展最多的运动之一,是小孩子,青中老年人的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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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次船长不得不把船慢下来,沿着山一样巨浪的水坡蠕动样爬行。说实在的,像这样的海况我一生中只遇到过几次,而且都是在一百多米长的铁甲快船上。乘这么小的渔船,在这样恶劣的海况下航行,毕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一时间,我惊恐万分,全身上的汗毛像豪猪身上的尖刺针锥般竖起,满脸都是惧色,就连呼出的气流都哆哆嗦嗦。当时我偷看了一下其他的兄弟,一个个惊恐万分鸦雀无声,用一只手紧楼着船上的铁柱,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脸上流露出的惧怕和无奈就恰似整个头颅刚刚从虎口中逃脱。尤其是burkelake,吓得几乎哭出声来,两只眼睛眼巴巴无望地盯着船长。船长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我们这条渔船对付这样的海浪简直是小菜一碟。这就是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这条渔船就爱上它的原因。”就这一句话尤如灵丹妙药,霎那间,哑巴竟然变成了相声演员,尤其是burkelake和小刘,在渔船做着45度角摇摆的状态下,竟然抓着船上的铁管子,颠着小脚板,从船的一侧跳到另一侧,口里还哼着童谣,包括找呀找,找呀找,找到一个好朋友什么的。当时把我乐的,一手捂着嘴咯咯咯偷笑不停,肚子上的肌肉还由于嘻笑而过度收缩,事后隐疼了至少两天哩。

不过,这样勉强的畅快和苦中求乐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而来的是隆隆的发动机声下遮盖的冷冷的凄美。因为渔船越往深海开风浪越大,摇得我们哥六个一时间面色苍白,再加上孤独漂荡在一望无边狂怒的大海上,谁还有好心情谈笑风生呢?

我们等啊!等啊!等到艳阳高照彩云轻飘,等到海水由浅蓝变成深蓝,又从深蓝变成蓝紫。终于在早上9点钟左右,渔船的马达声从高音降到中低音,音强从撕云裂日降到晃如白发老人晨起时那断断续续低沉的喘息声。那时,只见船长扭了几圈脖颈,又把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使劲地扳了几下,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关节砰响的声音,只见船长从驾驶座位上跃起,精神抖擞满面春风,冲着我们微微一笑,说:“钓场到了,后面的几位朋友都请坐到船头去。只见小刘和西北人勉强地睁开了枯涩并饱含凄然的眼睛,面色像被揉搓过的牛皮纸,嘴里连连唉叹着,从软垫子上爬起便跌撞不休。“不好!他俩正在晕船。”我暗叫一声,便一个跳跃就来到小刘旁边,同时,双手紧紧地搀住了小刘圆厚的腰板。与此同时,老余和小陈也及时扶住了西北人。就这样,一小步一小步地把他俩挪到了船头,然后慢慢地扶着他俩躺在了由burkelake拖过来的软垫子上。

看到这个情景我当时的心情就是一块冰砖,从头顶凉到了脚底。你们想啊!刚刚进入战场战斗力就损失了三分之一,况且小陈眼色呆滞,面带惧色,坐在一旁不声不响。我估计他的晕船程度至少也有了三成。不过,我那心灰意冷只在脑海里翻了几个跟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什么哪?因为我得到了安慰,看到了光明。这些都来自于沙场老将老余和船长约翰。只见老余眼睛里布满了坚强无畏的神态,还不断和船长开着玩笑,音调平和的又恰似行云流水。船长的表现更是天衣无缝,嘻嘻哈哈的似乎眼前这种海况对他来讲司空见惯,不值得一提。

钓点虽然到了,浪涌的强度依然不减,渔船不时地被抛入空中后便迅速跌入四五米深的谷底,对我们来讲如果不抓住渔船上的铁管或扶手,想站起来不摔跤是万万不可能。那么船长这会儿又会怎么样哪?面对这样的惊涛骇浪,船长竟然英姿飒爽恰似蛟龙戏水,虎入平原。只见他那身轻如燕的动作和小说《水浒传》中描写的阮氏三兄弟戏水的样子极为相似,在船尾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竟然能跳来蹦去,像腾云驾雾一般。不一会,九根拖钓鱼杆在船尾呈上中下三层分布开来。然后,船长从船尾的甲板下拿出一包英文称之为ballyhoo的冰冻的饵鱼,这种饵鱼我以前见过多次,是美国东海岸拖钓时最常用的饵鱼。这种饵鱼一般有一尺长,细长的身材,从鼻部伸出有三四寸长的骨刺。船长用手把还没有完全解冻的饵鱼从头到尾板了几下,让鱼体变得柔软,以便在拖钓时会做出摇头摆尾的动作,对水下大鱼们来说将是不可多得难以抵抗的美餐。船长把12/0的大鱼钩在鱼头处量了一下,得出了鱼钩从鱼背部出来的位置,然后轻轻地把鱼钩穿进鱼嘴,鱼钩的钩身埋在鱼嘴里,钩尖从刚才测量处穿出。最令人称奇的是船长把那根从鱼鼻子伸出来的骨刺剪掉,只留下1厘米长短,然后把与鱼线相连的用钢丝绕成多圈呈锥形的小帽套在鱼鼻子上,用手轻轻拧了几圈,螺帽样的钢丝圈竟然已经紧紧地固定在鱼鼻子上。事后我问过船长才知道,这一步非常重要,可以防止饵鱼在拖行中打滚。如果这种事发生,饵鱼不但对水下的大鱼没有诱惑,反而会把大鱼们吓跑了。

说实在的,深海拖钓我参加过多次。以往那些船长都是事先在家中把鱼钩绑在饵鱼上,再带到船上的。惟独船长约翰能现场准备饵鱼,而且动作那个娴熟,那个快,令人看得眼花缭乱膛目结舌。在以后的闲聊时我问及关于钓wahoo(中文可翻译成刺鲅鱼)的季节,约翰船长告诉我,九月或十月份是拖钓wahoo的最好季节,在这个时期内,他几乎每次都能帮上船的渔翁们钓到每人每天2条的限量。当我听完他讲的这些话后,就凭我亲眼目睹的,我全信了,而且是毫不犹豫。

书归正传。一切就绪后,船长用毛巾擦了擦手,便坐回了驾驶座上,把加速杠杆往前轻轻推了推,于是渔船开始以每小时7英里的速度在无边的蓝色海洋上拖钓了起来。

此时,天空如洗,白云脉脉,充满详和。但海面上竟然截然相反。原本蓝色的海面已经被高大雪白令人胆寒的浪峰覆盖,层层叠叠的宛若起伏而咆哮的山峦无休无止。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坏事也成双,浪大没想到风也跟着凑热闹,呜呜呜一会儿像半夜群狼狂吼,一会儿又像坟堆里传来的能把人的胆儿吓出来的鬼嚎。就这样还不算完,风的力量那个大,吹的脸上就像被人咣咣咣不停地扇着耳光,疼痛难忍。所以除了小刘和西北人躺在船头的软垫子里避着疾风眯着眼过着摇篮瘾以外,我们哥几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从远处看宛若一群无头人在一叶孤舟内的有限空间里躲躲闪闪转着圈捉迷藏。

由于浪涛太大,还不时扑向船的一侧,逼得船长不得不及时大幅度改变船行的方向,尽可能地朝着浪涌的方向切过去,以减少海浪冲击对渔船的影响,就是这样,我们哥几个依然被摇得龇牙裂嘴苦相丛生。我便触景生情回想起昨日的海况预告,便忍俊不住,咽到肚子里的话又脱口而出:“船长,预告上不是说今天的海浪只有二到四尺,风力在10海里/小时之内吗?怎么会这么糟?”船长皱着眉毛勉强在嘴角上抖出了点笑丝,说:“最近这几个月来,海况预告几乎没有一天是准的。所以我们都习惯地加三。”嗷!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前两天的海况预告都是一样的好呢。我想到这里又问:“怎么加三?”“比如今天海况预告的海浪是二到四尺,实际上应该是五到七尺,加三吗!”船长说完话后,无奈地把双手手掌摊开,又摇了摇头。我听完船长的苦诉后,心里那个后悔啊!还有几分委屈,心想:“要早知道加三就好了,我绝不会选这样恶劣的海况南下的,让小刘和西北人受这份罪。”

正当我浮想翩翩为自己可能的失误而自责的时候,那天的第一件令人心花怒放的事情发生了。先是船尾部的一根鱼杆做出了九十度的大鞠躬,然后就是成串的响音,宛如深山里传来的牧笛声,操着轻快的步子悠扬而来了。显然这是上钩的鱼儿借着鱼线拉着鱼轮转动发出的美妙声音。按照朋友们事先讲定的我第一个拉鱼,想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敏捷和神勇,从哪里学来的身轻如燕手脚快如狸猫般的动作,只听见嗖的一声,三四米远的距离我竟然一个飞步就到了,唰唰唰几下,鱼杆和鱼轮就被我捧在怀中,然后大叉步扬眉挺胸,一鼓作气,一条有十三四磅大小,白中透灰的肤色,身上满是黑色斑马纹,闪着晶晶莹光的假长鳍金枪鱼false albacore,中文也称为假青花鱼)被我拉到船边。当时我那一连串天衣无缝的动作就连饱经沙场的船长感叹不止,不住地频频叫好。要知道当时的渔船正做着来回45度剧烈摇摆,我竟然能站在甲板上拉杆收线潇洒自如,竟然能够根据鱼儿游行方向及时调整杆尖的位置,快速移动脚步如踏平地,直到如今我回想起来,都为自己当时的表现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只见船长迅速从船的角落里拿出了一把长把大钩子,在水面上晃了两下,就把那条在水里东躲西藏,行如闪电的假长鳍金枪鱼钩到了船上。


船长约翰正用大钩子钩假
长鳍金枪鱼

鱼虽然钓上来了,由于刚才我用力过猛,人已经被累的气喘吁吁四肢发软两眼冒金星。当时我也顾不上欣赏自个儿刚刚钓到的鱼了,看到身边的坐椅,砰的一声就瘫在了上面。刚刚缓过一口气,就感觉到天旋地转,头疼的要炸开,紧接着胃里开始上演了花鼓戏,并且越演越烈,居然迅速发展成了翻江倒海般的感受。“不好!要吐!”我急忙把身体靠在船边,人还没有站稳当了,便哇哇朝着大海吐了起来。吐完以后,虽然胃感到轻松了许多,但人仿佛正在患着一场大病,浑身酸软,站立起来比登天还难。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没用,想想在朝鲜战争中被活活冻死的战士,我遇到的这点困难又能算什么呢?想到这里我握紧双拳,瞪圆了眼睛,就感到脑子里噗噗喷出了阵阵凉气,猝然间脑子要炸开的感觉没有了,胃也不疼了,唯一让人感到不快的是人已经没有了力量。当时我就在想:“钓鱼才刚刚开始我已经是半个废人了,burkelake又是新手,小陈面色沉重,是不是已经晕船还很难说,看来只能靠着老余孤军作战了。”

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貌不惊人,个头不算太高,身体相对单薄,平生第一次船钓的burkelake那天表现的这么好。只见他豹眼环睁,袖口挽到肘窝,雄赳赳的仿佛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量, 嘴里哇哇叫着围着驾驶舱转着圈儿。看到burkelake精神抖擞的样子,我顿然感到心里暖洋洋的,有了信心,有了希望,刚才的疑虑竟然不翼而飞。当时我心想:“只要burkelake能拿住鱼杆我就能拼着老命摇动鱼轮,直到把鱼钓上来为止。”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好事成双的事儿踢着我的屁股就跟进来了。一根鱼杆摇头晃脑开始了独唱。只见老余潇洒地一闪身,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上鱼的鱼杆已经被紧紧地抓在了老余的手中。姜还是老的辣,不信都不行。老余不慌不忙一派大将风度,一屁股坐在了船尾的软椅子上,然后轻松自如地摇动鱼轮。这样可以消除由于渔船摇摆过度而导致的人站立不稳或摔交的顾虑。也就是擦把脸的功夫另一条十几磅大小闪着银光的假长鳍金枪鱼被老余拉到了船边,又是船长,还是用大钩子,非常从容地把上钩的长鳍金枪鱼拉到了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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