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开钓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已经收获了两条假长鳍金枪鱼。正当我们洋洋得意的时候,船长似乎并不满意,眼神呆滞,腮帮子圆鼓鼓的仿佛两边各含了个圆桃子。只见他用手挠了几下头皮,摇着头不解地说:“那些大个头的鲯鳅鱼(mahi mahi)都躲到哪里去了?”后来和船长聊天时才知道,这段时期正是钓鲯鳅鱼最好的季节,而且从两三个星期开始鲯鳅鱼数量突然增多,个头偏大,20多磅的鲯鳅鱼非常多见,上周有位渔翁甚至钓到了60多磅的鲯鳅鱼哩。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鱼咬钩,十分钟又过去了还是没有鱼咬。正当我们期盼的目光变得如火如焚的时候,船长指着渔船刚刚经过的水面嘿嘿嘿笑了,说:“看到水面上漂着的棕色马尾藻了吗?”我慌然跟进,甩开了戏腔:“看到了!看到了!真多啊!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来鱼了!来——鱼——了!嘿嘿!”船长约翰那长长的话音还没有落干净,只听见身边咝咝咝仿佛燕儿戏闹生声。“上鱼了!”船长兴奋地跳起。与此同时,面色厚重的小陈随着两条弯眉像花儿一样开放,竟然一时间狂笑不止。小陈嘴在笑,手和腿可没有闲着,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刚才我和老余那种几近完美表现的鼓舞,也唰唰唰学着跳起了飞步,来到上鱼的鱼杆前,抓起了鱼杆干净利索地和上钩的鱼就斗了起来。似乎上钩的鱼不小,拉得小陈跌跌撞撞,美得船长在旁边右手攥起了拳头,在空中挥舞加油。上钩的鱼儿和小陈僵持了大约四五分钟后便败下阵来,终于在离船帮七八米的水面露出了黄灿灿的身影。“是条鲯鳅鱼,个头不小,有十几磅呢。”我高兴地喊起来。奇怪的是船长的反应则相反,啧啧咂了咂嘴,像泻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小声对我说:“看你朋友刚才和鱼儿斗的样子,我以为这条鱼至少有三十磅呢,原来才这么小。”我迎合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船长啊!我那朋友小陈一生中没有钓过几条鲯鳅鱼,经验有限啊!别要求太高了,就是这条鲯鳅鱼,估计也是他钓到的最大的。”就在这时,只见burkelake像深山老林里的孩子第一次看见火车一样,拍着手,一边笑,一边像小白兔那样又蹦又跳的,说:“这是什么鱼?真好看!真好看!”“ 鲯鳅鱼。”在我的话音下,这条十几磅的鲯鳅鱼被小陈拉出了水面。这条鱼真漂亮,五彩缤纷的还有着一双童儿般的蓝眼睛。我真舍不得把它杀死,但这么多人盼了几个月就是来钓鱼吃鱼的,没办法啊!谁让人位于食物链的顶端呢!我正想着,船长可不客气,三下两下就把眼前的那条献着媚眼的鲯鳅鱼钩了上来。
船长正把钓到的鲯鳅鱼放入甲板下的储藏舱里。
下一个上阵的该轮到burkelake了。当时没有一点鱼咬钩的迹象,但我身旁的burkelake可不这样认为,只见他的袖口比刚才卷的更高,直到腋窝,双手带着黑色皮手套,满面红光,就连他那赤裸裸的小臂和上臂都是红棕色的,尤若喝醉酒的红脸大汉的肤色一般,头发一根根挺拔竖起,怎么看怎么像刺猬遇到危险时身上峰起的黑色锥刺,双眼睁得溜圆,几乎撑出了眼眶,流出来的是兴奋和激动。当时burkelake那激动的表情恰似赌徒输钱输红了眼,又恍如急着和别人争抢面前摆放的大金砖,如果晚到一步就前功尽弃似地。我看在眼里,心中一乐,便开了玩笑,说:“burkelake,这次钓大鱼就全靠你了。”没想到就这么一句笑语,burkelake听了后霎那间竟然变成了打足了气的塑料娃娃,四肢竟然粗了一圈,人也更勇猛更高大了。这还不算完,只听到嗖的一声,burkelake一个箭步竟然跃到了船尾不大的空间,并摆出了和日本鬼子拼刺刀的动作,也是弓子步,腰板挺出了“一”字,并向前做着45度倾斜,唯有不同的是他那双手臂,左手甩在背后,小臂弯曲朝上,右手和胸口齐平,上臂和小臂做出了L型,宛若文化大革命时期跳忠字舞的架势或拿着毛选表忠心的样子。就burkelake这一个动作笑得我和老余前仰后合,眼泪横飞,鼻涕竖流,尤其是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一点就憋晕了,而对约翰船长来说,人家从小没有见过这种阵势,被足足地吓了一跳,惊得抓耳挠腮,满脸还涌出了惊讶和疑惑。他慌然用手环在嘴角,凑到我的耳边,用颤抖的声音轻轻说:“你那朋友没事吧?不会是晕船前的狂躁吧?”此时,我已经笑不成声了,拖着腔说:“没——事——的,他是找乐子开玩笑——的。”然后我就开始喊:“burkelake,现在没有鱼,别忙活了,快过来!到我身边来坐着,来啊?”顿时,burkelake不情愿地收起了他那比较夸张的动作,转过身来,羞答答微笑着,满脸还闪耀着淡淡的委屈和扫幸。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船帮上插着的一根鱼杆竟然被burkelake的举动逗得哈哈哈弯腰狂笑不止。“上鱼了。”我说着的同时手便抓住了座位旁边的铁管子,用出全身的力气把自己拉了起来,然后急步向前,又用尽全身仅存的那点余力从插杆孔眼里拿出了那根正在抖动的鱼杆,哆哆嗦嗦递给了burkelake。由于上钩的鱼发出的力量太大,一时间几乎把burkelake拉倒在甲板上。我见势不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能稳步向前帮着burkelake拉住了鱼杆,于是,burkalake便有了机会站稳了脚步,滕出手来摇着鱼轮。不一会,burkelake便进入了状态,把我狠狠地推到了一边,单刀匹马和上钩的鱼儿就较量了起来。也就是三五分钟,上钩的鱼儿被拉到了船边,并浮出了水面。和刚才小陈钓到的鱼一样,也是一条十几磅的鲯鳅鱼,也是船长用大钩子把鱼拉到了甲板上的。再看这时候的burkelake,双手掐着腰,胸脯子挺得像野牛,两只黑洞洞的鼻孔朝着天,还呼呼呼故意地喷着火气,意思是说:“有谁能比我更牛?”而我哪?就刚才那几下已经累的面红耳赤的了,就是这样我还是没有忘了从心里为burkelake刚才出色的表现而感到自豪和高兴。看来我选burkelake当渔友是真选对了,在不远的将来,他必定超过我而成为钓场上的一员虎将。
似乎老天爷知道我们需要休息似地,接下来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鱼咬钩。那时节,水面上到处都是棕色马尾藻和不知名的水草。不时地,水中的鱼饵被海藻或水草团团包住,这样一来,船长有事干了,不是把包着海草的鱼饵收回来,去掉海草再放回去,就是把被海草搅在一起的几根鱼线解开,同时还要注意船儿行驶的方向,尽管船长手脚非常麻利,没想到海草不停地和水中的鱼饵打架,一时间把船长累得气喘吁吁,脸色红扑扑的。
看着忙忙碌碌的船长我就开始多想了。许多朋友都说拖钓是船帮助钓鱼,没有技术,我认为则不然。这拖钓从鱼线的选择到鱼饵的匹配,从拖钓的速度到鱼饵在水中的深度和离渔船的远近,点点滴滴都含妙理,都是技术和经验的结晶。如果你有心,一定能学到很多的东西。就拿眼前的来说吧,如何判断鱼饵被水草包住?如何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把几根缠在一起的鱼线解开?没有好的眼力,灵巧的解扣动作和经验是万万做不到的。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船长大喊一声:“鱼咬钩了。”我有意识地朝船头扫了一眼,小刘和西北人仍然佝偻着腰躺在软垫子上,双眼紧闭呻吟不止。 “看来他俩是指望不上了,还得我出马啊!”想到这里,我吃力地站起身来,就感觉到全身软的像面团。我咬紧牙关刚想迈步向前,一眨巴眼又坐下了,原来是有惊无喜,咬钩的鱼脱钩了。我刚想松口气,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没想到船长的眼力那么好,似乎连一百米开外的苍蝇都能看得见。他用手指着离渔船一百米开外的水区,兴奋地叫着:“鱼还在,是条鲯鳅鱼,正追着鱼饵呢。”说话的同时,船长唰的一下从驾驶舱顶部的插杆架上抽出了那根鱼杆,并快速放鱼线,还上下挑动着。而我哪?满脸狐疑,伸着长脖,瞪圆了眼睛,憋足了气,盯着船长刚才指的方向使着劲地瞧啊!瞧啊!但是无论我怎样努力,怎么看,怎么瞧,就是看不见船长说的那条鲯鳅鱼。这时,船长越说越玄,他用手指指向远方,说:“看,鱼在那里哪,有十几磅,正吐着舌头,开始咬钩了,一口,两口,咬上了。”霎那间,就看到船长手里的鱼杆一沉,杆尖立刻弯成了45度。
我勉强地从船长手里接过了鱼杆。的确有鱼,个头还不小。当时由于晕船我几乎是有气无力,帮着burkelake拉拉鱼杆还可以,直接和这条鱼较量就感到力不从心。“让老余帮忙?不行,这样做多令人泻气啊,在这几位新渔友面前也没面子。看来我不得不拼命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有了逼上梁山的感觉,我横下心来,心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用嘴啃用牙咬也要把这条上钩的鱼搞上来,我就不信了,我。”于是,我学着老余那坐式钓鱼法,一屁股坐在了软椅上,先不收线,利用腰部的力量把腰挺直,然后弯腰,并且趁着鱼线张力下降紧摇着鱼轮,就这样我有板有眼地重复着。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一条十五六磅的鲯鳅鱼被我拉到了船边,在船长的帮助下被拉到甲板上。“没想到我越没力气钓上来的鱼越大!”我想着想着,便开怀地傻笑了起来。
“今天的钓绩还不错啊!几个小时下来就收获十几磅的鱼五条了。”我正高兴地想着,头顶上的鱼杆和鱼轮竟然咝咝咝叫着送来了喜音。“这么快又上鱼了,看这杆子弯的样子,鱼一定小不了。”我把撕哑的叫声和焦急的眼神泼给了老余。其实人家老余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插杆架上拿出了那根正在弯腰行礼的鱼杆,像大学士似地非常得体,非常潇洒自如摇起了鱼轮。也就是一分多钟,那条上钩的鱼便在老余有力的拉扯下举手投降,并把整个身体在四十米开外的水面上浮了出来,以表诚意。是一条鲯鳅鱼,个头还不小。老余见状后便仰天哈哈大笑,不依不饶猛摇鱼轮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把鱼儿就拉到了船边,就看到船长手舞大铁钩在水面上比划了两下,一条十五六磅的鲯鳅鱼便开始在甲板上狂舞了起来。
就在我为老余刚才的表现拍手叫好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哇哇哇呕吐的声音,撕人心肺。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小刘在船头双手抓着船帮,身体向船外小角度倾斜,绷着铁青色痛苦的脸,皱着眉头,一股股棕色液体正从口中不停地奔涌,不用说,这是离开旅馆时喝的免费咖啡,看来喝的还不少,有趣的是小刘最后竟然吐出了几只螃蟹腿,看来那八大盘螃蟹腿至少一半以上是白吃了。看到这种情况哥几个急忙跑上前,有捶背的,有松腰的,然后像搀扶着怀胎八月孕妇似地把小刘挪到了软垫子上。小刘躺在上面,不断吐着粗气,面色憔悴无精打采眯着痛苦的眼睛,勉强地摆了摆手,就连摆手的动作都无力的让人心寒,说:“没——事——的,你们不——要——管我。”说完后紧闭双眼,面色慈详的像庙里浑身残痕还盖着厚厚灰尘的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