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4）—— 礼物

铉云的性格很内向，一般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是，毕竟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有时候就算再想绷着，也是绷不住的。 在我们对他小小年纪就出家有着无比浓厚的好奇心的同时，他也对我们这两个城里来的孩子有着另一种好奇心。我们用的好多东西，他都没见过，没玩过，我们说的话他也不明白意思。 俞球球跟我对话，全部都是用上海方言，铉云一个字都听不懂，好在他也不在乎。可慢慢地说多了，他能猜出几成来。我们住了两个星期左右，俞球球跟我抱怨不想每天上山下山跑，她觉得累。铉云似乎是听懂了几分，给俞球球派了个清扫的活，就是每天拿着鸡毛掸子到处刷灰，外加扫院子。 于是就剩下我和铉云两个每天上山下山。两个人枯走实在不合适，于是我就试图跟他聊天，他倒也是乐意回答，只要不问到他的禁区就行了。 我们走在外面，经常被游客围观，主要原因是铉云比较吸睛。 他的年龄和我一般大，但是看起来最多十二岁，而且还很瘦。穿着袈裟剃光头，很有点怪异。遇上礼貌一点的人，就是多看几眼而已。遇上不礼貌的，追着他看不算，还要拉他说话，追着叫他：“小师傅，小师傅，结个缘吧！” 铉云虽然不能随意翻脸，但是脸色就很不好看。我挺同情他的，整天要接受这种眼光。其实，这些眼光绝对没有恶意，大部分是好奇和新奇心理，可说到底是让人不舒服的，谁会喜欢被别人参观呢！ 不过，他从来也不抱怨。一来次数多了就习以为常，二来抱怨也没用处。 唯一的好处，就是撞上有钱人来做法事，结缘的红包很厚实，有时候还有礼物收。一般做一场水陆道场都是好几万，普济寺全部的师傅都去不够。一旦人手不够，他们就会打电话来叫其他有空的僧人去参加。 我个人不喜欢水陆道场，太繁琐，时间太长。最主要的是念到“地狱之门打开”那段，坐主位的几个大和尚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在念经，额头上都是汗水，很吓人。听说是念不好门关不上，放出来的鬼就可以不回去。我一般都不敢去看。 但是我不喜欢，说了也不算。铉云该参加还是要参加。我不知道和尚的工资是多少，但是结缘肯定是一项很重要的收入来源，我不能不让他挣工钱。 有一次有位香港富豪来做法事，看到铉云特别喜欢，给了他一个超大的红包，一份礼物，还留下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机会还要再来找他。 铉云在回去的路上把礼物给了我：“送给你。” 我打开一看是个非常漂亮精致的钥匙扣，有机玻璃材料的，里面是卡通和尚造型的图片，一面是念经打坐，一面是站着行礼。我一看就喜欢上了，都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就揣兜里去了。 铉云对我说：“你别告诉俞球球就行，因为就只有这么一个。” 我赶紧点头说好。铉云那天心情不错，一路上跟我聊天，问我上海的一些事情。我趁着机会，问他：“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将来还俗后准备做点什么呢？” 铉云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我没想过，反正我也活不长。” （根据瓶子的真实经历改编，半真半假，有虚有实。原创作品，请尊重我的辛勤劳动，未经允许，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