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医疗制度一向被指责为“三十年多来,最失败的改革项目”之一。“干部医疗保健制度”,沿袭自解放之后;受惠范围,自文化大革命中开始扩大。与其它特权一样,颇不透明,具体规定上网也难查询。
从中组部《关于提高部分离休干部医疗待遇的通知》和北京市委组织部《关于提高部分离休干部医疗待遇的通知》等文件上看,在京中央机关和市府够资格人员的医疗费用,似由政府而不是平时交纳的“医保”开销。而党的干部政策制造了大量高干,高级知识分子也有相应的政治待遇。享受“医疗照顾”者的人数庞大,花费的公帑数额惊人。是为“国家财政”的巨大负担之一。
一般而言,如果连受益者都不满意,那么此项改革就可以断为彻底失败了吧?例如:干部医疗保健制度:享用此一特权者,因激起不良反应造成心理负担、很不利治疗;拥有同样特权的人太多,优越感冲淡近似于无;高知高干当中,颇有一些具备“人人平等”观念者,万不得已去沾“党的政策”之光,违背个人信仰;这个制度的社会效应,也与党的一贯政策背道而驰,破坏党群关系,政治影响极坏,等等。
个案生动而有说服力:某不算迂腐固执的高级知识分子,定点医疗单位是三级甲等的北京医院。若干年前,该院的“干部保健制度”还不健全,就诊的高干高知与平民共用同样的科室,挂号、就诊、检查、取药之混乱并大排长龙可想而知。于是他们出台一项规定:执“蓝卡”(司局级待遇、享受医疗照顾)者,无需排队。该老人家,就是那个时期开始生病的。
第一次光顾,到得医院已经上午十点,他像毛主席批评过的一种情形:将自己混同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排队挂号、排队候诊、排队检查、排队取药;恭逢医生护士午休,下午四点才回到家。病还没医、加重一成,始信党的正确与英明-----“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所表现是需要资本的。
第二次看医生,一进大厅,挂号的队伍已经缩短,不由自主站在了末尾;到了候诊室,却连坐的地方也难找,想起自己特权在身,便按墙上说明所示,把病历和“蓝卡”一并交给护士,护士便把他放在候诊病历的最前面。立即有人提出责问:他为什么不排队!护士不屑道:人家有“蓝卡”,你有吗?对方哑口无言,老先生开始惴惴不安-----于情于理,何去何从?
后因老人需要住院,就近选择了一家医院。家人先去办理手续,自然要求住个单间。医生问:“够吗?”家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够什么?病情到不到住院治疗的程度,住院单已经开了啊,再次拿给病房主任看。主任笑道:“够不够?”做了一个方块形的手势。“哦,够、够,有蓝卡”,家人恍然大悟。却原来,“够不够”,是此种情景下委婉询问的一个术语。“哦噢!”医生一翻记录:“只有两个单间,后天才有人出院。先在普通病房委屈一下吧。”
普通病房六人一间,医生查房、护士发药均大声直呼其名。换进单间之后,院风大变,知道病人名字者无不姓后缀“老”,知道老爷子不是官员的还以“老师”相称。但是,安慰不过于此,事情又来了:一日,护士领着老人去做检查,检查室门口正在排队,那护士若无其事地让老人站在最前面,队列中有人窃窃私语了,老人不敢张望,佯做毫无察觉。不料,刚一站定,另一个护士带着四五个人走了过来,直接排在老先生前面------人家是“红卡”持有者,部级者也。一下加进来这么多人,后面不干了:共产党不是人民的勤务员吗!等语甩了过来。部级大员们装聋作哑。心里也许愤愤:也就是文革结束了,让你们这么讽刺我们党!现代医学是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忧郁恼怒非病躯之福哦。
据说,现行医疗制度,个人负担的比率依级别而异。比如住院押金:无卡人士,押金一万;持“蓝卡”者一千;“红卡”就不得而知了-----再减一个零则形同玩笑,也许就“莫须有”了吧。这是按卡的级别等而下之,医疗费用额度则方向相反,抢救时依“卡别”决定到了哪个数目停止或继续。有经手人讲过这么一个故事:钱锺书和杨绛的女儿钱瑗,骨癌住院,牵延日久、花费不菲、额度用尽。钱杨无奈,只得给中央写信,请求放宽、终获恩准云云。芸芸众生,具此“薄面”者能有几人?
有人说:医疗卫生制度改革,技术上涉及国务院卫生、药检、财政、社保和工业、商业等若干部门,要动的关联政策更多,其复杂程度非其它工程可比,聪明能干如中共的能臣干吏,历经多年、集思广义均无良方,只能这样混着。难怪毛主席早就号召过: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执简驭繁-----有特权不如不生病。话是这么说,难度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