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10)阅读的饥渴
文革年代,对中小学生来说,最难受的是阅读的饥渴了。没有书看,有一段时间是彻底的没有书看。图书馆全部关门,书店里没有书卖,除了“红宝书”。逛书店是我从小的一大爱好。到书店里去,看看那一排排的书,想象着我以后要看遍这些书。至今还记得,那时候看见的书店里的最厚的一本书,后来居然成为我工作中的主要参考书。
文革中,你再走进书店,那一排排琳琅满目的书籍不见了,通常在书店门口是一个布置得红彤彤的柜台,柜台上是一座伟大领袖的石膏像,周围是那四卷雄文。基本上整个书店陈列的主要的也就是伟大领袖的著作了。
没有人愿意或者敢于把自己家里还珍藏着的书拿出来,借给别人。于是,向私人借书的渠道也基本堵死了。
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饥渴,真正的饥渴。如果听说什么人有一本书我没读过,我会千方百计去把那本书借来看。如果借不到手,我会茶饭无思,没有心情做其他事情。至今记得当年借不到书的难受和失落的心情。
进中学了,听说中学里都有个图书馆,学生可以有张图书卡,就可以借书看了。我非常向往。我还特地准备了一个本子,准备把每看过的书名都记下来,要看遍图书馆里的书。谁知,当我来到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只见一间办公室的角落里有个书架,“图书馆”所有的书,连这个书架都没放满。书架上都有些什么书,都可想而知。
总算我原来盼望的,有了学生证就可以去区图书馆的阅览室看书这个愿望实现了。我和几个好朋友经常去区图书馆看书,可惜那时既不懂如何查阅目录,也根本不知道到底图书馆里有些什么书,只能凭记忆,设法借曾经听到过的书,当然,被馆员告知,“没有这本书”是家常便饭。
这种对借书的渴望,借到好书时的喜悦,生怕借不成书的惊恐,在我后来的经历还可以看到痕迹。
真正我可以第一次比较自由地借书了,是我进大学以后。我们那时有6张借书证,每张可以借1本书。其中5张可以借业务书,1张借文艺书。我第一次用书卡要借2本很厚很热门的业务书,当时期待的最大可能性是图书馆员告诉我,这2本书太珍贵,你不能借。谁知,那位馆员居然把书给我找来了—顺便说,那时我们的图书馆是不开架的,要借书必须找到书名,然后告诉图书管理员,他们再把书找给你。
当那位管理员把我要的书递给我时,我竟然不敢相信我可以把那2本书拿走了。当图书管理员告诉我可以走了,我在走出图书馆时还生怕后面那位馆员会突然叫住我,然后告诉我他们忽然发现搞错了,这2本书我不能借!当时是以非常快的步态“逃”出了图书馆,生怕被叫住----当年的饥渴症的遗留症状!
即使如此,我想在市或区的公共图书馆办一张借书卡的愿望,直到我出国前还是没有实现。那时,我已经是一个具有中级职称的医生,算是个有些关系网的人了。
到了美国,居然可以随便办理借书证,居然可以随便借你看见的书,不管书的厚薄大小,不管数量,真如饿汉遇食,我当年在纽约只住了1个月,都办了张图书卡。当然,现在国内的图书馆也有了很大的发展,办张图书卡是很容易的,每次可以借不止一本书。
现在,想看什么书,看多少书,客观上已经几乎没有什么限制,限制却在我自己身上,老眼昏花,看书已经不像当年,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光线都不在话下。时间,体力,眼力都是问题了。
这个,跟当年我们对食物的渴望,和现在必须对进食加以限制,是何等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