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紀事專欄
欺騙
文/胡曼荻
李先生一臉虛汗，誠惶誠恐地，有些語無倫次，話都說不完整。細問下來，果然有些小難臨頭，讓他不知所措，天似乎要塌下來了,似乎經曆一場噩夢驚魂。
李先生剛從中國回來，過海關時，綠卡被沒收了，移民官給了他一張紙，要他去上庭解釋，才有可能將綠卡要回。李先生當時就嚇傻了，拿到綠卡幾年了，雖然一直提心吊膽，然而綠卡如此被沒收，實在有些不甘心，心中更是一團霧水，難道真的是東窗事發，綠卡被連累沒收嗎？
原來，這李先生的綠卡是靠政治庇護獲得的，當初他拿著旅遊簽證來美國，第一站是紐約，本來想掙點外匯就回國，也沒想留下來。李先生在中餐館打黑工做大廚，後來遇到幾個同鄉，大家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都是綠卡的事。餐館有些人是偷渡來美國的，據說也都拿到綠卡。李先生羨慕人家有些心癢癢的，也開始琢磨著申請美國綠卡，留下來。工友們給他出主意，說搞政治庇護，很容易拿綠卡，還說唐人街有個律師，最擅長辦政治庇護綠卡，隻要交錢就可以。
李先生交了一筆巨款，其實才發現，那人根本不是什麽律師，好像是個牧師，給他整了一套材料，讓他簽名，然後給移民局遞交了上去。還說要他把一整套的資料背誦，做個虔誠的基督徒，這樣容易在移民庭通過，可以通過宗教庇護，獲取綠卡。
李先生不信什麽教，不過為了綠卡，隻好裝出受迫害的樣子，按照牧師為他準備的資料，在法官麵前發誓說，他在中國曾經被抓起來，被挨打，並出示牧師居然不知從哪裏幫他搞到一張拘捕令，呈現給法官。李先生其實不會演戲，不過在法庭時，忽然想起中國的家人，思鄉心切，竟然落下淚來，這感動了法官，他的庇護申請很快被批準了，接下來是調整身份等待綠卡期。不過一切都出乎李先生的想象，在來美國兩周年時，還挺順，綠卡居然正式被批下來了。這讓他喜出望外，又有些內疚，他嚐試著去教會，想去懺悔，可是他一進教堂就覺得滲得慌，去了幾次，放棄了。
後來李先生聽說那個牧師被抓起來了，好像是被移民局起訴說涉嫌做假文件。李先生一聽就害怕了，生怕自己的綠卡被牽連，從紐約跑到了費城，以為躲得遠遠的就沒事了。他想給家人辦理綠卡，但又怕交上去家屬申請，自己的綠卡反而曝光露餡，就這麽一直擱置著。他心中掛念家人，就琢磨著回國看看。
李先生聽說政治庇護獲取綠卡者，不可以回母國，否則會有麻煩，還特別小心翼翼地設計了行程。他拿著美國移民局頒發的旅行證去韓國，然後從韓國去中國時拿著中國護照進關。回國後，又辦了一本港澳通行證，拿著通行證去香港，從那裏離境，再拿著旅行證入美國關口，這是老鄉幫他想得辦法，他覺得應該萬無一失，美國旅行證上沒有任何中國海關的印章，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中國。
政治庇護的綠卡本來是美國政府，為了人道主義，為外國人開通的綠色通道，使那些在母國受迫害無法回歸者，可以受到蔭護，順利獲取美國綠卡，不過這些年似乎政治庇護被中國人投機濫用，通過編出一胎化輪子功宗教迫害在野黨什麽五花八門的理由，很多中國人都通過說謊欺騙獲取了綠卡。不過絞盡腦汁獲取美國綠卡後，這些國人想的第一件事，回國看看，又開始盤算著怎樣回國，而不被美國政府發現。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移民局有明確出台一項修訂法規：一旦發現靠庇護獲取綠卡者回去母國，當事人會自動喪失其綠卡（In a recent amendment, Senators agreed that asylum seekers will automatically lose their status if they return to their home country），總是存在僥幸心理，把美國政府當傻子視為透明體。
李先生費盡心機設計的回家路線，在美國政府強大的信息係統麵前，似乎不堪一擊，綠卡被海關沒收後，當事人會有上庭解釋的機會，不過謊言掩蓋不了事實真相，法官很難再次被打動，多數會麵臨被取消身份遞解出境，估計李先生後麵的路也凶多吉少了。
2014-10-13@美國費城夢湖軒
胡曼荻為美籍華裔作家，著有關於美國移民留學的長篇小說《美漂》。互動微博@胡曼荻。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huximei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