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从昨晚分手之后,陈欣茹一直在想着刘东,几乎每过几分钟就会想起刘东一次。她早上没有睡好觉,总在想刘东。睡觉之前在想,梦中醒来在想,起床时在想,吃饭时在想,喝水时在想,去单位的路上在想,到了单位跟看门大爷点头打招呼的时候在想,进了大楼上电梯的时候在想,进了节目组的办公室时在想,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在想,跟助理说话的间隙在想,就连中间上洗手间坐在马桶上的时候,她也在想刘东。怎么会这么著迷一个人呢?陈欣茹觉得自己有病了,好象是走火入魔了一样。难道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吗?每当陈欣茹偷偷想起昨天坐在刘东的自行车上,用手搂住刘东的腰的时候,她都感觉心里有些麻的感觉。她想着刘东的宽阔的肩膀,帅气的长发,有些汗湿的衬衫,还有背上散发出来的混合着汗味儿和洗衣粉的味道。她觉得心里有一种甜蜜,有一种忧伤,像是冒泡的可乐一样不断地从心底向上翻滚着。
陈欣茹觉得心里有一种拧在一起的麻布一样的混乱,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渴望,像是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终于要走进了一片绿洲一样。因为想着下午又会见到刘东,今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到下午两点,而是一点就起床了。她想要打扮一下,再早些去单位,这样可以早些出来。因为要先去单位,她在家里没好意思刻意地化妆和打扮,只是在脸上扑了一点淡淡的粉底,眼睛下画了一条浅浅的眼线,眼皮上略微涂了一点黛色,刷了刷卷曲的眼睫毛,又往唇上抹了一点口红。在出门之前,她把头发做了一个平时经常做的带着刘海的发型,穿上了一条朴素无华的米色连衣裙,腿上是浅色的丝袜,配上一款半高跟浅色凉鞋。出门前她往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觉得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可爱。
刘东的歌不错,堂姐下午给正在台里准备节目的陈欣茹打来电话说。昨晚我把他的一整盘CD都听了,比那天在酒吧里闹哄哄的场所唱的歌好多了。虽然录音的质量不太好,但是他的歌有一种很感人的东西在里面。小妹,你的眼光很毒,一下就挖掘出了一个未来的歌星。
真的吗?陈欣茹兴奋地说。我只是本能地觉得好听,没有想过那些。
这个周末我要回台北,堂姐说。还有几个月就到年底了,该去着手准备滚石三十周年的庆祝演出会了。我打算请所有曾经在滚石旗下的歌手来出席,开个几天几夜的音乐会,像个大派对,让每个歌手都有机会上台来唱一首歌。
这么大的活动,场面你怎么控制呢?陈欣茹好奇地问。歌手们都是不爱守规矩的人,那么多大牌歌星凑到一起,到时还不都乱了?
我早就想好了,堂姐胸有成竹地说。到时我请罗大佑和宗盛他们出面做班长,把歌手们编成几个班。他们不听我的,会听大佑和宗盛他们的。他们再牛,敢跟大佑他们耍大牌吗?在大佑面前,他们都是小老弟,都得乖乖地听吩咐。到时由大佑他们几个班长带队,各个班轮流上台演唱。
太精彩了,陈欣茹说。听着就让人兴奋,到时我一定要请假回台北去观看。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滚石到时应该能和刘东签约了,那么也就可以请刘东来台北参加演唱会了。对了,昨晚在派对上也没来得及跟你多聊聊,你跟刘东的约会怎样?
挺好的。陈欣茹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同事,小声地说。我们去了一个很安静的餐馆,好好的吃了一顿饭。他是一个挺儒雅文静的人,说话慢条细语的,一点儿也没有歌里的野性,有点儿平静似水的感觉。他早上打电话来,又约我出去哎,一会儿就到单位来找我。
昨天见了今天又见,进展很快么,堂姐说。小妹,你要矜持点儿,别让他太得意了,吊着点儿他的胃口。
我不喜欢这样,陈欣茹说。喜欢就是喜欢,何必绕圈子呢?
你不懂男人,堂姐说。听姐的没错儿,姐比你经验多了,不会害你的。有人在楼下等我,你先忙你的吧,好好准备今天的约会。
好的,陈欣茹说。姐,我给爸妈买了几件秋季穿的保暖衣服,要麻烦你会台北的时候给他们带回去。
没问题,堂姐说。别说几件衣服了,你就是给我两个大箱子,我也给你拖回台北去交给伯父伯母。我早上给伯父伯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说小妹心里有看中的人了。
姐-----陈欣茹有些脸红地说。
是他们要我打听的,堂姐说。他们非常高兴,说只要人好,对你好就行,别的都没有什么。只要你看中的,他们都支持。伯父伯母真开明啊,要是我爸妈,刘东这样的肯定通不过。
姐,你是大明星哦好不好,谁不认识你这个台视的美女主持人?陈欣茹眨眼说。要不也不会嫁给姐夫这样家境这么好,人也这么好的了。你看你现在多好啊,什么都有。姐,我是不是太疯狂了,才见了几次面就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是疯狂,是傻,堂姐说。没经历过恋爱,缺乏经验。姐就是有些为你担心,怕你吃亏上当,其实姐挺羡慕你这样的,什么都不考虑,喜欢就义无反顾地真心喜欢一个人。现在这样傻的女生越来越少了。
挂上堂姐的电话之后,陈欣茹就有些工作不下去了,目光不时地瞥过窗外。她很高兴有个堂姐能分享自己的快乐和秘密,能把一切都坦白给堂姐。在北京这个陌生的城市独自生活了半年,陈欣茹却发现依然无法完全融入这座城市。这座城市里的人远远比台北和纽约的人更爱慕虚荣,更热衷于拉关系走后门,更爱痛骂政府和各种不公平,同时却不遗余力地通过关系来给自己捞各种好处。男人和男人之间争权夺利,女人和女人之间各种羡慕嫉妒恨。电台里的人也不例外,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后一有机会就踹上一脚。头儿们互相倾轧,欺上瞒下,一心只想升官发财。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也大多把电台当作一个交易平台,用手中掌握的媒体资源与外界进行着各种利益交换。越是出身卑微的人,越钻营得厉害。
陈欣茹很看不惯这一切,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只有尽量保持自己节目的纯洁性。她在单位里勤勤恳恳地认真工作,跟头儿们保持距离,避免卷进一些利益之争,也不想在哪个头儿面前得宠。电台里的人在背后议论她清高,说她谁也看不起,说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回美国或者台湾去。她对这些只是一笑置之。她不在乎别人背后怎么议论她。她喜欢音乐。她喜欢歌曲。她把最好的歌曲介绍给听众。她请最好的歌手来进行访谈。她的听众们喜欢她。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她不缺钱,这份儿工作也只是她事业的起点,她年轻,学历好,家境好,还有堂姐这样的人能帮着她,她对自己的未来一点儿也不担心。她觉得电台里的人像是井底的青蛙,很有些小家子气。她不属于这个井底,她有更广阔的天空可以飞翔。她跟电台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虽然陈欣茹看得很开,但是她有时也会觉得非常苦闷。工作上并不是很顺心,也没有很能聊得来的同事和朋友,让她觉得很郁闷。也许真的像堂姐说得那样,回台北去侯佩岑那里工作,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陈欣茹想。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刘东就到了广播电台的大门口,在外面的树荫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等着陈欣茹下班。他给陈欣茹发了短信,说已经到了门口了。陈欣茹在办公室一直在等着刘东的短信,收到之后,马上短信给刘东说,手头还有一点事情要完成,这就下来。
八月的北京骄阳似火,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街道上,像是让人无处躲藏一样。刘东坐在树荫里,依然能够感到街上的热浪一阵阵袭来,后背上的汗在不断地渗出来。他不知道陈欣茹说的这就下来是什么时候下来。女人这句话有时代表几分钟,有时候代表一个小时。他把随身背的吉他拿过来,拉开灰色的布罩,把吉他横在身前。昨晚刘东想好了几句词儿,但是还没有找好旋律。在等陈欣茹的时候,他正好能够给词儿谱曲。刘东用手弹拨着吉他,试着不同的旋律。进出电台的人看着留着长头发抱着吉他的刘东,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有几个人以为刘东是卖唱的艺人,走到他跟前来,想给他捐点儿钱,但是又找不到扔钱的帽子,于是站着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电台的保安远远地看了刘东几眼,看见他不像是要唱歌和收钱的样子,也没有过来干涉。
陈欣茹坐在节目组的办公室里,一边忙着手里的工作,一边有些神不守舍往窗外看着,目光搜寻着刘东的身影。但是她的办公室看不见电台门口,也看不见刘东在的那片树荫。办公室的空调机嗡嗡地响着,冷气从屋顶上不断地吹来,吹得陈欣茹的背和手有些凉。陈欣茹很快就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出楼之前,陈欣茹去了一趟洗手间,对着镜子重新化了一点淡妆。她往嘴唇上补了一点口红,在手腕和脖子后喷了一点香水,把裙子拉了拉,让胸部显得突出了一些,又侧身看了看自己的细腰和凸起的臀部,把小腹往回收了收,才走了出来。
对不起,让你等了好久了吧,陈欣茹站在刘东面前抱歉地说。
没有啊,我刚到这里一小会儿。刘东松开吉他抬起头,看着陈欣茹笑笑说。再说也没耽误时间,我在找一首新歌的旋律。
饿了吗?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陈欣茹看着刘东说。晚上还得回酒吧去唱歌吧,唱一晚上,可不能饿着哦。
好啊,刘东站起来把吉他装回布罩里说。你喜欢吃什么?
去隆福寺的夜市逛小吃店吧,陈欣茹想了一下说。离这边也不太远,骑车有二十分钟就能到了吧。白天单位的一个同事说昨晚去那里吃了很多,把我给说馋了。
好地方,你真会挑啊,刘东把吉他交给陈欣茹说。你帮我背着这个,上车吧。坐好了,搂紧了,别掉下去。
又一次背着吉他坐在刘东的后车座上,陈欣茹的心里依然有些忐忑。刘东正面看上去很帅,背面看上去也很完美。宽宽的肩膀,衬衣的袖子半挽在小臂上,合身的牛仔裤显得体型很健美。但是这一次坐在自行车上,陈欣茹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刘东不紧不慢地骑着,腿部有力地蹬着。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声音嘈杂,不断有公交车,汽车和自行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陈欣茹喜欢街上的这种噪音和乱,因为它们可以掩饰一些她心里的紧张,她也不用刻意地讲什么。
夕阳落山了,太阳红红地挂在西面的树梢上,像是一张无处藏起的害羞的脸。陈欣茹坐在刘东的自行车上,沿着东单种满了槐树的街道,向着隆福寺的方向骑去。风吹来轻微的汗味儿,撩动着陈欣茹的黑发和裙子。陈欣茹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扑通扑通地跳,像是满怀着莫名的期待,走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空气依然闷热,街道热得像是蒸笼,陈欣茹觉得皮肤像是在燃烧一样。她把胳膊搂着刘东的腰,悄悄地搂得比以前紧了一些。
隆福寺街很快就到了。把自行车锁在东四和隆福寺街交口的过街天桥下的栏杆上,刘东背着吉他,伸出手来,很自然地牵住了陈欣茹的手,一起往街里走。刘东牵起她的手时,陈欣茹突然觉得一阵心颤,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像是有一股细小的电流顺着指尖流过。虽然早已过了少女的情窦初开的年代,但是因为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恋爱过,突然被一个男生牵起手,一起肩并肩地沿着街道走,陈欣茹依然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加剧的心跳。
隆福寺的街口立着一个高耸的牌坊,下面是几根红色的粗大的圆柱子,上面是青灰色的带着飞檐的牌楼,正中一块深蓝色的匾,上面刻着隆福寺三个白色的大字。陈欣茹以前没有来过这里,第一次来,看见街上比较乱,卖菜的,卖水果的,卖衣服的小贩们都在街边吆喝着。
小吃呢?陈欣茹看着一个个卖衣服的小摊问刘东说。怎么都是卖衣服和水果的啊?
别着急,往里走,小吃都在里面呢,刘东微笑着说。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哦。陈欣茹也跟着笑了一下,掩饰着心里的紧张说。
过去经常上这里看电影来,刘东侧头看着陈欣茹说。这趟街上有三个电影院,演得都不一样,总有可看的。而且西边就是美术馆,电影没好的,还可以去看画展。不过呢,我小吃还真吃得不多,不是吃货,很少去吃。但是我知道哪家最好,你跟我走差不了的。
你呢,想吃什么就说,我给你买,刘东加了一句说。千万别给我省钱。
好久没听见这样的话了,陈欣茹觉得心里一阵感动。虽然小吃花不了多少钱 --- 陈欣茹今天特意挑的小吃街就是不想让刘东太破费---但是还是喜欢听见有个人这么跟自己说,觉得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陈欣茹想了一想,除了小时爸爸对自己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好像没有别人再说过了。
今天在办公室空调很冷手很凉,陈欣茹告诉刘东说。有的人喜欢凉,总是把空调开得很大。冷死了。
现在还冷吗?刘东把她的手握紧说。
一点儿都不了。
刘东的手不是那种大手,但是很长很温暖。在办公室时一直冰凉的手,此刻被刘东的手握住,手心里冒出了很多很多的汗。陈欣茹平时不是一个爱出汗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此刻她觉得手心在不断地往外冒汗,身体也燥热起来,嘴唇觉得发干。她想趁刘东不注意时把手抽出来,在裙子上悄悄把汗蹭掉,但是刘东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她无法悄悄地把手抽出来。
走到隆福寺街快到西头的地方,刘东领着陈欣茹进了一件宽敞的绿门面房。屋子里放着一排一排的铺着朔料布的白桌子和一张张红色的凳子,这就是隆福寺最有名的老字号清真小吃店。陈欣茹仰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排绿色的招牌,上面用白字写着各种小吃的名称和价格,看着都不贵,都是两三块钱一份儿,名字看着就吸引人:面茶,豌豆黄,奶油炸糕,驴打滚,羊杂汤,爆肚,炸糕,糖耳朵,糖火烧,豆面丸子,炒疙瘩,豆汁,糖卷果,八宝粥,豆腐脑和焦圈。
这么多啊,陈欣茹惊叹地说。哪个好吃啊?
豌豆黄绝对好吃,刘东很权威地说。面茶很好喝,奶油炸糕也不错。我们每样少来一点儿,多来几样尝尝。
好,陈欣茹点头说。你懂,你来点吧。
刘东要了豌豆黄,奶油炸糕,面茶,焦圈,驴打滚和豆汁。坐在一张看着不是很干净的桌子上,陈欣茹先咬了一口看着很诱人的浅黄色的豌豆黄。
好吃吗?
非常好吃,陈欣茹赞叹说。不是很甜腻,味道清新独特,而且口感很顺滑。
听说你在纽约念的书是吗?刘东问陈欣茹说。
你怎么知道啊?陈欣茹好奇地问刘东说。没记得我跟你提起过。
我有个邻居是你的粉,刘东边吃边说。她是天上人间里的小姐,每天经常凌晨两三点才回来,有时我在电梯上会遇见她。第一次听说你的节目,就是从她那里听说的,那时我还没见过你。她对你可崇拜了,特别喜欢你推荐的歌,喜欢听你聊感情问题,也知道你的一切。她说想攒钱,以后也像你一样去美国留学,做个主持人。她告诉我说,你出生在台北,高中的时候就去了美国,在美国读得高中和大学,是纽约大学新闻系毕业的,今年二十二岁,双鱼座,对吗?
很对哦,陈欣茹喝下一口面茶说。她知道我这么全啊,你还从她那里听说了什么?
她说你的性格很好,刘东说。说你对听众特别耐心,思想一听就是国外来的,一点儿都不俗,很超前,对歌曲的品味很好,而且善解人意,嗓音美,男女老少通杀。她说她也是双鱼座的人,说双鱼座的女生天生敏感,想象力丰富,生性浪漫,喜欢艺术,细心体贴,心肠软,会很容易陷入情网而不能自拔,会宁愿受爱的折磨也不会轻易放手,而且会把痛苦升华为牺牲。
呵呵,好像都是优点啊,陈欣茹说。自己把自己说得这么好。不过还真有些像我的性格。。。她说双鱼座的人有什么缺点吗?
有啊,刘东说。她说双鱼座的人太傻,太容易轻信别人,感情上容易一厢情愿,吃亏上当受骗的比较多,遇见大事也比较优柔寡断。
这样哦,太糟糕了,陈欣茹说。男生是不是会喜欢这样的傻女生?
不知道别人,刘东说,但是我喜欢。很喜欢。
一边吃着豌豆黄,一边听着刘东说话,陈欣茹忘了周围的环境,忘了是坐在一个人很多很乱的小吃店里。她的眼里只看见了刘东,周围的人和噪音都不存在了。陈欣茹聊起了歌,发现和刘东喜欢的歌手和歌几乎都一样,还有很多喜欢的书也是一样的。他们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很随意地聊着天,讲自己的丑事儿,分享一些不会告诉别人的隐私。
坐在刘东的对面,倾听着刘东的带着磁性的嗓音,有好几次,陈欣茹被刘东的英俊的笑容和深沉的声音击中,觉得刘东的笑很迷人,像是一个大男孩的开心爽朗的笑。当刘东说到,他怕一辈子也遇不上一个能够真正爱上的人,死的时候还是一个处男时,陈欣茹偷笑了,因为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
你不是有过女朋友吗?你说过你们好了五年,难道就没有。。。那个?陈欣茹好奇地问道。
没有,刘东不好意思地摇头说。她不想。她说怕疼也怕怀孕。
哦,那你觉得她是真的爱你吗?陈欣茹问刘东说。
那时我觉得是爱,刘东想了一下说。现在我也迷惑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至少她不是很爱你,而你很爱她。可是你们歌手不都是很风流的吗?怎么后来没有别的女朋友呢?我知道你在酒吧驻唱,收入不多,但是很多女孩是不在乎这些的啊不是吗?就没有女孩再喜欢你吗?
有是有过,只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心动的感觉,刘东沉默了一下说。觉得好像心都死了一样。我觉得人不能和不爱的人在一起,那样既对自己不负责,也对对方不负责。
那一段还是比较惨痛的吧,眼看着就要在一起了,刘东加了一句说。后来分开了。
陈欣茹看见刘东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她,而是把头扭向了一边,眼泪都快出来了。有一刹那,陈欣茹担心刘东的眼泪会落出来,滴到面前的豌豆黄上。好在刘东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
就是那么一小步,没有能够迈过去,刘东深吸了一口气说。那种心痛,虽然不能说是撕心裂肺,但是痛彻心骨是有的,真的好难过。不然,今天我跟她会在一起,孩子可能都有了。
但是她并没有那么爱你不是吗?陈欣茹说。不然她会跟你在一起的。所以,让过去的过去好了,有些人真的不必去再想和留恋。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回头想想可能还真是这样。刘东低头连着吃了好几口饭,才抬起头来说。五年,好像现在才慢慢走了出来。你爱过一个人吗?
没有,陈欣茹摇头说。曾经有过一次单恋,那时小,在纽约上高中,喜欢上了一个蓝眼睛的男孩。对方不解风情,很快就结束了。
那也好,刘东说。至少不会受伤很厉害。
不知不觉地,陈欣茹吃了很多。她忘记了自己的节食计划,桌上的一大半吃的都快被吃光了。
太好吃了,吃得要撑死了,再也吃不下去了。你不是说你很能吃吗?剩下的都归你给打扫了吧,陈欣茹说。
你觉得这里的小吃店怎么样?
环境比较差,服务也不好,但是小吃不贵又好吃,陈欣茹扭头看了看四周说。
对不起,刚才说起了过去,让你不开心了,陈欣茹继续说。
没什么,经过了五年,我觉得已经走出来了,刘东说。告诉你个秘密啊,最近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女生。
是谁啊?陈欣茹的心突然抽慉了一下。讲给我听听,我给你保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刘东瞥了陈欣茹一眼说。
从小吃店里出来,已经是六点半了。陈欣茹和刘东沿着隆福寺小吃街慢慢地往回走,有时在路边的衣服鞋帽摊停下来看看。在一家卖小饰物的摊位前,陈欣茹停了下来,翻看着小摊上的手镯。
买个玉坠吧,小贩拿起一只绿色中带着一点胭脂颜色的玉坠推荐说。这是刚从云南进货来的,它会给你们带来好运的。
陈欣茹拿起来看了看,圆形的玉坠颜色饱满,中间的一点胭脂红像是心形图案一样。陈欣茹觉得很喜欢,就买了一双。
给你一只吧,陈欣茹把其中一只玉坠递给刘东说。也让它给你带来好运吧。
刘东依旧骑车把陈欣茹送到了外交公寓的灰色的大楼门口。陈欣茹从车的后座上蹦下来,低头把吉他从背上摘下来,交给刘东。
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一点儿骑车哦,陈欣茹说。别着急,慢点儿骑。
知道。
谢谢你送我回来,陈欣茹低头说。谢谢你,今晚很开心。你什么时候。。。再来呢?
明天下午吧,我还是五点钟去你单位门口等你好吗,刘东背上吉他,跨上自行车说。
我都行啊,晚上都没有事情可做,陈欣茹说。就怕你这样东西南北的来回骑车跑,还要唱歌还要写歌曲,怕你太累了。要不我去酒吧听你唱歌吧。
也行,刘东说。你到酒吧来,晚上我送你去单位。
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雨,你不要穿裙子了,刘东看着陈欣茹的米色连衣裙说。穿牛仔裤吧,别着凉了。
听到这句话,陈欣茹突然心里感觉暖暖的,眼角有些湿润。
嗯,陈欣茹点头说。明天你也多穿件衣服,记着出门别忘了穿上雨衣。
在门口看着刘东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逐渐袭上来的夜幕里,陈欣茹转身慢慢地向着电梯走去。这些年来,从台北到纽约,从纽约到北京,陈欣茹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孤单。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念书,工作和生活。但是今晚,陈欣茹突然觉得,没有了刘东很孤单。
回到屋里,陈欣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换了一件裙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听了两首歌。估摸着刘东快到酒吧的时候,陈欣茹给他发了一个短信。
到了酒吧了吗?到了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好放心。
刚回到酒吧,刘东短信马上回来了。这就要准备开始唱歌了。下午见到你很开心,非常开心。一路上骑车,一路上想你。我觉得可能爱上你了。
你不要这样说哦,陈欣茹沉默了一下回短信说。不然我要是也爱上了你,你就麻烦了,我会一辈子赖上你的。真的。
又是凌晨四点零五分的时候,陈欣茹刚做完节目,放下耳机,就收到了刘东的一封短信。这次不是问候,是刘东新写的一首歌 《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
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风从旷野吹来,带着忧伤的足迹
孤独的岛屿,不太成熟的自己
时光的流逝,无声无息
喝口白兰地,忘掉真实的空虚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坐在后车座上的你
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遥远的忧伤,悄悄来到心里
潮湿的雨,画着倾斜的轨迹
风把树叶吹起,是爱的喃语
喝口白兰地,忘掉无言的落寞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夜风吹散了头发的你
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没有月光的夜,模糊的记忆
蟋蟀在草丛,唱着歌忧郁
迷惑和彷徨,古老的咒语
喝口白兰地,忘掉迷惑的情绪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温柔的你
弹一曲激弦幽曲,在痴迷的星空里
诉说悲欢离情,踏上未知行旅
弹一曲激弦幽曲,在荆棘的森林里
走过梅雨花季,经历哭泣和惊喜
弹一曲激弦幽曲,在寂寥连绵的细雨里
找到春天,找到开满栀子花的岛屿
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听风的声音,夜的絮语
埋葬孤独,随时空老去
不需要逃避,让心去颤栗
喝口白兰地,忘掉忧伤和孤寂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忧伤的你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亲爱的你
今天唱完歌回到家里,忍不住的在想你,刘东在短信的结尾说。想着你现在在做什么,想着你的样子。想每天跟你在一起,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你身边,陪着你。我喜欢你,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会让你喜欢上我的。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看着刘东的短信,陈欣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冰激凌一样地融化了,融化成了一团不成样子的形状。月亮悄悄地走进播音室来,闪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手机屏幕。她呆呆地看着刘东写得歌和最后的几句话,心里既快乐得想笑,又激动得想哭。陈欣茹从来没有经历过爱,她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像初恋的时候那样,只是一种傻气的短暂的心动和迷恋,还是那种传说中的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爱。她一直盼望着,渴望着一种深深的爱,但是又恐惧着,不知道这样一种感情,会把自己带到何方。
眼睛有些模糊潮湿,陈欣茹低头看着手机,把刘东的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刘东好。节目组的人一个个都去楼下的餐厅吃饭去了,陈欣茹自己坐在播音室里,依然看着手里的手机。快乐,忧伤,欣喜,飘飘然,那些互相矛盾的感觉,都混在了一起,潮水一样涌过。陈欣茹觉得心里的酸甜苦辣都搅和在一起,像是气球一样忽上忽下。陈欣茹喜欢刘东抱着吉他弹唱歌曲时帅气。陈欣茹喜欢刘东歌曲中闪耀着的才气。陈欣茹喜欢刘东的嗓音和笑声。陈欣茹喜欢刘东的宽宽的肩膀和长长的腿。陈欣茹喜欢刘东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陈欣茹喜欢刘东陪着她去夜市吃小吃。但是她毕竟才认识刘东几天,只有过几次交往,远远不能说了解刘东。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墙上的时钟在滴答地走着,走得很慢很慢。陈欣茹好像看见刘东在手机的那一段,眼睛正在焦虑地注视着屏幕,等待着她的回复,等待着命运的判决。陈欣茹让心情安静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去敲手机上的键盘。她的手指微微地颤动着。
那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不可以欺负我,陈欣茹回复说。不能说我,不能骂我,不能打我。还有,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只要我们不分开,请你一定要骗我,说还在爱着我。如果有一天你只能跟我分开,那也请你不要一下跟我分手,一定要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慢慢地接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