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母亲,我就会想起我英年早逝的华弟,想起我们兄弟姐妹众人与热心朋友们一起努力帮助母亲度过老年丧子最伤痛时刻的情景。
1979年9月10日,我心爱的华弟弟在苏北淮海农场因公死亡的时候,妈妈正在镇江阿姨家作客,逃过了那晴天霹雳,噩耗传来的一劫. 我们兄弟姐妹众人在从农场办好华弟后事回家的路上就为如何将此噩耗告诉母亲,把她的丧子之痛降到最低而苦思冥想.
华弟是我母亲最心爱的好孩子,是母亲最大的牵挂, 隐瞒是肯定不行的,直接告诉吧,又怕常年有高血压的她经受不了这个沉重打击。
大家苦思冥想了一个分步告诉的办法:那就是,先让我和二姐立刻去镇江把妈妈请回来;回来后,庆哥与三姐不出面,佯作接了农场“小弟病危”电报后去苏北了; 然后由我先生的朋友殷医生假装正好来访,关心母亲血压情况,然后说她血压高需要吃药,给她偷梁换柱地改吃镇静药,然后再告诉她“小弟病危"的消息,再视其情况而行。如果不行,就送医院,然后再在母亲身体稳定的情况下,由庆哥和三姐再出面,告知小弟医治无效并告知后事等一切的安排料理情况。
我们兄弟姐妹众人经历了这丧弟的沉痛,每个人都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二姐谎称是从四川重庆出差到无锡;我就假装是病假在家,与二姐一起到镇江看望姨父母,并带母亲回锡过中秋。
一到镇江姨妈家, 我们就按预先编好的“台词”告诉母亲我们的来意。母亲容光焕发,与亲妹妹的团聚,与久别女儿的重逢,母亲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居然对我们所言信以为真。她高兴地说,明天就带我们去游览镇江名胜古迹: 金山、焦山、北固山。。。。 看着喜出望外的母亲,我的心情更加沉重。母亲幼年丧父,中年丧偶, 一生坎坷多难。我为她能否再经受得住这老年丧子的打击捏一把汗, 也不忍把母亲从这难得的快乐时光中拉出来,接受这五雷轰顶的噩耗。
聊天时,母亲突然问我,”华弟有信回来了吗?我本该在离家时收到他的来信的。” 我心头一紧,母亲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啊!但还是故作镇静地用没有问庆哥,不知道搪塞了过去。
母亲接着说,“我最近不知怎么搞的,总是做恶梦。”,“什么恶梦?”我很紧张地问。不是说人有第六感官吗?华弟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如果能思想,想的一定就是母亲。 母亲吞吞吐吐地说,“经常梦到死了的人。“,”你梦到谁了?”我的心开始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
“一天我梦到了你们的外婆外公,我的爹妈。我们在城中公园里一张四方的石桌子上喝茶吃点心。桌子的每一边都放有筷子,茶杯和点心盘,可是我的对面的位子是空的,。。。”母亲说到这里,我的心真的就像小兔子在蹦跶,连忙问,“那茶水和点心你吃了吗?”,“好像没有,记不清了。怎么?你还迷信?有什么讲究吗?。。。”母亲尴尬地笑着说。“没有,没有,我瞎问的。”人有时候真是怪物,一向不迷信的我,当时就想问仔细一点,好请会解梦的人看看这梦里有什么凶险预兆。
“还有呢?你还梦见谁呀?”“还有啊,我梦见了我的一个老同事,一个患癌症去世多年的老X。”“你跟他说话了吗?”“没有。他腋下夹着一块大玻璃,在我前面走,我赶忙喊他,与他打招呼,可是他头也不回地急冲冲地快走,我小跑步追他,一拐弯,他人不见了。我一下子惊醒了,醒来时还喘着气呢。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梦到他?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母亲说的时候,两手不时地拨弄着手指头,似乎在放松自己。“这个梦是早晨做的吗?”听说过早晨的梦是反梦,我不知所云地问。“可能是吧?记不得了。”。。。
按照母亲的意愿,第二天,母亲,姨妈和姨父带我和二姐游了镇江的金山等名胜古迹,我魂不守舍地跟着他们,心里却一直寻思,认识的朋友熟人中有谁会解梦?我总觉得母亲的梦预示着她能否挺过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艰难一关。(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