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小船拖着一付大鱼的骨架回到了岸边,他在海上漂泊得太久,遍体鳞伤,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他艰难的爬出海滩带着那副桅杆,一路之上跌跌撞撞。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街灯的反光下,那条大鱼的尾巴在小船的船尾直直的竖着,象一面旗帜。一个海洋里的斗士就这样凯旋了。
老人住在一间极简陋的窝棚里,床上垫着报纸,贫穷如洗却得到一个孩子敬仰,为什么是个孩子呢,只有一个单纯的不受利益驱动的心灵,才看得见老人身上那刚强,不对命运屈服的高贵。他和孩子之间是那样的亲密,却保持着长辈在晚辈前的尊严,当孩子问他家里有什么可吃的时,老人说有一锅郁金香闷鱼饭。孩子知道那只不过是每天都说的一句谎言罢了,因为老人有84天没有钓到一条鱼了,可他那海水一样的蓝眼睛是愉快的,看不到丝毫的沮丧。孩子默默地给老人带来一些食物,劝他吃下去,明天才有力量出海。
海明威在小说里,用足够的笔墨去刻画老人在大海里与大鱼较量与鲨鱼搏斗的场景,那惊心动魄的描写,象座丰碑立在读者的心里;而对老人的感情世界也着同样精彩的揭示。那个唯一和老人有联系的孩子,作者着笔甚少,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对应关系。孩子象一道温情的阳光,照在老人孤独的生活里,他内心的单纯善良和老人的沧桑坚毅遥相呼应着,稳稳的托住老人贫困中的艰难境遇,给他的心里带来了生机和希望。
老人内心依恋着那个孩子,在他和鲨鱼搏斗时,不止一次的喊着他的名字,想到他,从中得到力量。当老人带着大鱼的骨架回到了陆地,坍塌在自己的窝棚里沉沉的睡去,孩子心痛地流着泪守护在他的床边,象守护着凯旋而归的英雄。老人醒来看到孩子,感到不再是只对着自己或海洋,能有人说话了,这让他很快乐,就说了一句“孩子,我很想你。”老人让孩子看到了自己的不寻常,他在海上所经历过的挑战和磨难,都有了非凡的意义。
老人孤独的在海上航行,深知大海的仁慈和险恶,就有了一种悲天伶人的宗教情怀。那里的鸟,鱼和风都是他心灵相通的朋友,老人专注着所遇到的一切,在海洋强大的生命力感召下,他的内心激荡起人性的温暖和丰盈,对所猎之物给予着深深的敬意。
偶尔的,他会想起那条曾经被钓住的雌大马林鱼和在她身边的雄鱼;当雌鱼被钓在了鱼钩上,立刻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那条雄鱼绝望的围着她打转,挥动着镰刀一般的大尾巴,想帮助她脱离危险;在雌鱼被拖到船上后,雄鱼展开它淡紫色的胸鳍,象张开一对翅膀跃到了空中,它看清楚了雌鱼的位置,便念念不舍的钻进海水深处,这件事一直让老人伤心不已。
他又想起人们杀死海龟时的残忍,被杀戮后的海龟,它的心脏会一直跳动着,几个小时都不会停止,老人便想到:我也有和它们一样,有着不停跳动的心脏和手脚。
海上的风永远的吹着,日出月落无始无终,这张上帝的网疏而不漏,海上万物各置其位,善良和邪恶交织在一起,正如人间有高贵和卑鄙。人类在大海中讨生活,是强者也是弱者,得失之间更具有其偶然性,每一次捕到鱼,老人都看做是命运给予自己使命,拿出决斗场上勇气,一次次的展现着 “人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 坚强信念。他不是一个单纯的杀戮者,他是海洋之子,大海养育了他,赋予他宽阔胸怀,凝练着他内心最柔软情愫,博爱和勇气在他身上表现得如此和谐美妙。海明威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在命运重压之下仍有着优雅风度的硬汉形象,老人那种英雄式的人格,意志,美感,和生命形态,永远立在巅峰之上,成为人类英雄真正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