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盼望着,春节就在眼前了,回家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揉开了眼,中央专案的同志们,几乎就没好好合过眼。北京的山是光秃秃的,后海的水也冰封了,孩子们的脸冻得红起来了。专案悄悄地接近了尾声,虎是大大的,头是白白的,涉案老板也是大名鼎鼎的,北京、天津、南京、山西、四川……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跑路的、自首的、坦白的、揭发的,躲躲闪闪,去香港、去纽约、去澳洲……捉几回迷藏,躲几个猫猫,最终还是要回来的,你懂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虎是威风凛凛的,虎也会萎靡不振的。在安静温暖的屋子里,在组织的感召下,在武警小伙的保护下,张总、王总、李总、赵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从老虎嘴里吐露出来:黄金亮瞎眼,玉石很迷人,干股不费神,美女很勾魂,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她们带着甜味,仿佛满屋子都是花儿,朵儿,妹儿。老板、美女像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的闹着,飞来飞去,到处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个个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谈话喝茶,他们都是不怕的,你瞧!那无辜、单纯、天真的眼神,那轩敞淋漓的交代,称兄道弟、卿卿我我都是过去式了,精密策划的串供细节也大白天下了,“山头”、“圈子”都玩完了,这是老虎万万没想到的速度。滔滔不绝的交代,着实累坏了做笔录的小同志,“小同志,我敢说,你敢听吗”、“你敢听,你敢记吗?那什么么么……”,呜呼哀哉,思想工作做起来!(此处省略一万字)“小同志别着急,慢慢来”,这是老虎在冬天里最温柔的吼声了。
想想那段日子吧,“双规”、立案,把虎带进“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家”,没有礼物,没有祝福的话,谈话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谈话室、办公室的人儿,仿佛永动机,个个都飞速旋转起来,打字的声音此起彼伏,复印机声音呼啸而过,还夹杂着飞奔的脚步声,眼睛一睁不闭又是一天,好一幅繁忙的画卷……交流的话题都是“那谁开口了吧”、“崩溃了吧”、“那谁的儿子也进来了,坑爹的”、“那谁谁,主持人啊,偶以前挺喜欢的”、“哪一笔,多少万,那谁谁啊……”、“有个奇葩,在里面背诵唐诗呢”、“呵呵还有人在念叨,从门到窗子是七步呢”、“那谁的忏悔录,让同志们感动的,是哗哗的啊”……充斥着这样刺激的声像,敏感到麻木的地步。
外围调查的角儿,也个个是生龙活虎,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神神秘秘,悄无声息,整日天上飞来飞去,材料是一大包、一大包的。“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虎的职务便利是必须核实的,约谈有关领导的电话是专线打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各路领导,话里带着些家乡新翻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友好的提示,不要向上级汇报,不要声张,不要带秘书,不要带司机,一个人来……一切都在茫茫雾霾里酝酿着,喝茶喝咖啡都是免费的,但心是没有底的,面对如狼似虎的追问,小心脏砰砰地跳,唱起了《忐忑》神曲……"我是不是该安静的离开”,这是领导们心底泛起的离歌,在最寂寞!
忆往昔,妹儿被安置在金壁煌煌的别墅中,高兴起来,呼朋引伴的卖弄清脆的歌喉,唱出婉转的曲子,“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跟清风流水应和着。豪车里是谁呢喃的轻语,这时候再也听不到一点点回响,泪是最寻常的,一哭就是三两个时辰。可别恼,虎!像绵羊,像花猫,像羊驼,像央视里的那些大V,深深的忏悔着,走过的道路上全笼着一层昏暗,树叶已不见踪影,小草也已深埋地心。傍晚时候,上灯了,帝都昏暗的霓虹,烘托出一片喧嚣而雾霾的夜。在长安街,在王府井,在天安门,在中南海,长城脚下,有匆匆忙忙的人们,地铁里人头攒动,都奔向了温暖的小窝。高楼大厦,故宫,四合院,在寂静的夜里静默着,老虎也在武警小伙的保护下,安静地睡去,据说手是必须放被子外边的。
收集的证据渐渐的多了,口供、书证、物证、证人证言……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组长说近期专案可以移送审理部门了,于是,大伙都跳了起来,五十多岁的老王头也跳了(据说媳妇很想他),不久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材料组的大姐,有声地统计着:受贿卷X卷、贪污卷X卷、炒房卷X卷、干股卷X卷、赌博卷X卷、嫖娼卷X卷,还有通奸卷X卷……黄金卷X卷、玉石卷X卷、美元卷X卷、欧元卷X卷、名表卷X卷、首饰卷X卷、豪车卷X卷(画外音像:唐僧师徒四人取到了真经回华夏那一集)……材料分类装订是必须的,来自天涯海角的材料,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争先恐后入卷了,装好的卷宗像一座座、一座座小山(画外音像:韩红《青藏高原》),安安静静的,等待审理部门专家的审阅。
时间都去哪儿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中央纪委全会即将召开了,2015年起头儿,有一种错觉叫“反腐到此为止”,还是醒醒吧!有的是功夫,有的是希望,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习大大、岐山同志,胸有成竹地说着、笑着、走着。各大专案组长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向前去,对,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