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年之后的再相聚 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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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年之后的再相聚 之五
庞静 二零一五年一月二十六日
 
五、
 
这次聚会小唯预定了最贵的套餐。按事先约定,我们每人进门向小芳交一百块,小芳敛完钱和小平一起去结帐,小芳手上的不足由小平?齐。可是大家都忘了小唯已经放了五百块钱的押金,所有的酒水,五粮液、红葡萄酒、王老吉、可口可乐伍的,都是小唯自备带来的。 得,这回就当是小唯和小平一起请咱们大家,小唯出大头儿。说句老实话,除了记着三鲜馅饺子,聚会当中还吃过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因为小唯让我看过菜单,我敢肯定所有上桌的盘盘盏盏绝对盛着山珍海味。
 
这次食不知味不能怨我。居士坐在我左手边,志强坐在我右手边。趁着志强忙着劝酒、敬酒、喝酒的空,德明还冲我甩出了一句:“当年我们都知道你们是大院里的孩子,对你们可是排斥的。” 再加上当天的酒疯子阳光,时不时端着香味扑鼻的酒杯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疯颠颠地说:“XX庞静不要命”,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得意地转身而去。小平也随着阳光,带着毫不逊色的酒劲儿,过来拍着居士的肩膀傻乎乎地说: “当年的世杰可是大帅哥!” 然后随着阳光疯到另一旮旯去了。还有几位真真假假地佛家信徒凑到居士跟前煞有介事地问修什么佛,居士礼貌性回说无佛。瑞芝端个iPad 东窜西钻地为三五成群地照相,还不停地宣称是为了正在挪威的科学家划时。正当四毛过来给我提醒些旧日往事时,又有人来告诉她,至今他们中学还没人能破四毛当年的跳远记录。在这份热闹之中,我怎么有本事记住入口的滋味。
 
后来我向阳光查证“XX庞静不要命”的出处,她说是当年一个男生编出来的,刚从刘老师那里学来押韵平仄,XX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就被一个坏小子用来练习造句了。阳光还一脸坏笑地补充说确实押韵顺口。刘老师教我们确实有一套。瑞芝说她教女儿拼音时就用刘老师当年教的歌谣:“小豆a,皮球o, 弯腰e, 小棍儿赶猪l l l(勒勒勒)。”
 
德明的话如同一个橡皮塞子杵在我的心窝,有点憋,想了几天,才有了一点恍然而悟。我们这个班五十个学生,有来自大街小巷胡同的,有一拨工厂宿舍的,有住XX中学家属区的杨京扬辛巍,也有住在幸福楼光明楼龙潭楼的,还有安化里的孟庆良周小波安化楼的金扬,再有就是我们大院的。别管家多远,大家都是走着上学,没有家长开车送,连骑自行车驮着送的都没有。小时候也听大人讲过拍花子,可是我们上学下学满街跑着串门子从来没听说谁遭遇绑架。为什么当年胡同里的孩子会排斥大院里的孩子?这是一个可写成几本书的问题,不幸的是大题目落在了我这个半生不熟的蹩脚小编笔下。
 
为什么我们大院的孩子都集中在一个班?为什么大家公认的最优秀的老师当了我们的班主任?为什么我们班的孩子个个长得顺眉顺眼?(不算那几个蹲班生。)胡同里的孩子能冠上秀勉那么蕴味十足的名字,为什么连胡同里出色的孩子都集中在我们班?立敏和大琴住一个院。当年大琴的妈妈在一小当校长,对当地各个小学都知底儿。她没让大琴去一小,反而进了我们班,同时还让一个院子里的立敏一起就伴。其实离他们最近的是由一个天主教堂改成的放生池小学,后来又攺叫永生巷小学。
 
当年共产党的名声很清廉,还没与腐败沾上边。但是以上这几个为什么显然不是巧合,而且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所形成的不寻常。德明小小年纪有了排斥之心一定是耳濡目染,常听大人们议论所致。他住在火神庙那片胡同里,那里住着实实在在的北京老百姓。如果北京老百姓那年月就能反感执政党的特权,就已经看到了制度造就的必然,我不能不叹服北京老百姓的大智慧!
 
文革后期我们上了初中。那时候我们的父母刚刚从五七干校回城,重新担任领导职务。要说几年前我们刚进小学时有人替我的父母做了刻意的安排,这会儿我的父母就是刻意地利用关系了。他们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之后,大女儿十六岁就去了云南开垦原始森林种橡胶,儿子十五岁就去东北的野战部队当兵。为了大女儿的返京,他们找到了昆明军区的关系。为了儿子,他们请儿子部队首长的进京看病的老婆住进自家。同时他们考虑将来高中大学的升学问题,清楚地意识到两个双胞胎小女儿同班的不利,而且直升的高中,无论是龙潭中学还是108中,文革前都没有高中课程,也没有资深的老师。因此把小平转到了26中,我进了15中。在子女问题上,他们的心和普通百姓一样,就是天下父母心。不一样的是他们有关系,而且这些关系和权力环环相扣。26中和15中是文革前当地最好的两所中学。如果没有就读于这两所学校,我们后来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考入大学。我父母对共产党一直忠心耿耿,一直自以为一心一意为老百姓谋福利。可是他们的“父母心”却使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用特权让子女享受到了有限的教育资源。时至今日,我们无法否认我们从小就受惠于特权,怨不得从小被胡同里的孩子们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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