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天,从星期二到星期五,天天中午时分,我们都来到同一个地方示威。而工会也天天如此,准备好丰富的食物在殷勤地伺候着,可谓善始善终,服务周到。还有学生们,从头到尾都是最称职的啦啦队,不亦乐乎地帮忙摇旗呐喊。
其实,我们很多老师都是以敷衍了事的态度来参与示威的。我们除了在现场饱吃一顿,省了几顿午饭钱之外,并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厨房大婶提醒过我,我就特别留意岑方安生的动静。我天天都看到她在远处向我们张望,可能是距离太远,我并没有感到厨房大婶所说的那么可怕。反正我是随大流,既没有举牌,也没有喊口号,更不可能有任何过激的行为,我应该远看近看都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岑方安生应该没有任何理由挑选我为示威积极分子。
不管大家怎样大喊大叫,口号声震天动地,也不管同时工会天天派人去人事部与岑方安生如何彬彬有礼还是和声细语地交涉,岑方安生都始终保持着泰然置之的大将风度,大有“工会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英雄气概。面对工会各方面的软硬兼施,沉默就是金,她就是不作出任何回应,也不采取任何行动,任由示威的人群在那里尽情表演,更任由工会的人在她那里漫天要价。
不过暗地里,没有人知道她在苦想着什么样的解决对策。但起码有一点,她并不能为加不加薪作出任何决定,她只能受到上头资方总部的巨大压力,她只是个“三文治”的角色,被上下夹击而已。她这个人事部主任真不好当,她也蛮可怜的!
工会天天都向大家公布与资方谈判的最新情况,但每天的结果都是一个样:没有任何进展。工会的工作人员说,工会一定会继续努力。他们鼓励大家要继续示威下去,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工薪阶层。
就这样,示威沸沸扬扬了好几天。到星期五,这庆祝节日般的示威,终于还是告一段落。
既然示威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一切还是老样子,像蔡校长说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工会提出了下一步该做的升级行动。
工会再次召开全体会员会议。工会的工作人员说,人事部仍然没有作出任何让步,工会正在考虑组织一次全校罢工罢课,要大家投票决定。
我投了反对票。我认为,示威还有点说得过去,举举牌,喊喊口号,给资方一些压力,让资方知道劳方的诉求,总比默不作声好,但罢工罢课就未免太过分了些。还有一种可能,我们还没来得及罢上几天课,学校就真的关门大吉了。况且,这学校又不是生产产品的企业或者服务社会的公司,罢工罢课对社会大众的日常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你罢课就罢呗,没有市民会对你怨声载道,这对资方是没有损失的。
这回,又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还是像上次那样,大多数的人都会投赞成票的,谁知道结果出来,竟然几乎所有人都投了反对票。看来,工人阶级比工会更有理性。
既然没有多少人支持,工会要组织罢工罢课终于还是不能付诸于行动。
工会搅起的一连串风波,只好虎头蛇尾地草草收场了。
工会的人说,虽然我们的行动目前没有取得胜利,但是,我们并没有失败,我们相信资方是受到很大压力的,到底谁是最后的胜利者,我们将拭目以待。
没多久,四月初,蔡校长正式宣布开始裁员,裁员率为百分之二十三,裁员速度取决于学生人数减少的速度,初步估计裁员的时间将持续两个月。不出所料,要求加薪没成功,反而裁员却成了事实。
裁员开始后,工会又马上和人事部交涉,要求人事部公平对待每一个员工,不能以种族、年龄、性别、宗教信仰、国籍这些因素,作为裁员考虑的因素,如果裁员出现这种不公,工会将会采取法律行动。我感到,在裁员这一点上,有工会与没工会就大不一样,最起码,资方不敢有太明目张胆的歧视行为,不能想裁谁就裁谁,得有个先后次序。
从这开始,裁员就很快成了教职员工课余时间议论的主题。我天天都听到有人说,谁谁谁今天被炒了,明天可能轮到谁谁谁了,谁谁谁应该最安全,谁谁谁肯定逃不掉,总之,是是非非,说个不停。其实,炒鱿鱼就炒鱿鱼呗,总是有人幸运,有人倒霉的,也不必太紧张。况且,有工会在其中监督,我相信岑方安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歧视某一个员工的。被炒了鱿鱼,就自叹倒霉,另找工作吧。
话虽如此,我总不能被动地像条被腌制好的新鲜鱿鱼,躺在盘里静静地等待着上锅被炒熟。于是,我重新激活了冻结了好几年的网上找工作的帐户,更新了我的简历。就像几年前失业时那样,让那些招工的蚱蜢自动飞进来,如果有好的工作,就去试一试。
没几天,我果真收到了好几个叫我去面试的通知,招的都是数学老师,待遇也挺不错,只是上班的地点没有蛇王岛那么离我家近。我考虑到裁员还没裁到我,我还没想要自动从蛇王岛消失,我就赶紧给他们回复,向他们说明我目前的情况,对不能去面试深表歉意。他们都马上回复我,说如果我改变主意,他们可以随时安排我下一次面试。
这使我了解到目前最新的就业市场状况,我的再就业前景应该比前几年好很多,这使我情不自禁地轻松起来。我不想再有面试通知发来,我就立刻冻结了网上找工作的帐户。
原创作品,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