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爷的故事（三）--考不上清华的孙子

一剑飘尘

海大爷有个孙子，成绩不错。炫耀这个孙子的考试成绩，几乎是海大爷人生最得意的事。哪怕就是孙子一次普通小测试的成绩，海大爷都会拦住每个去门房拿报纸的人，告诉对方，自己孙子又考试考了个第一。然后，就开始如数家珍……

每到周末，海大爷都会把孙子带到我们单身宿舍。这孩子的到来，对于海大爷来说，是一项巨大的礼宾外事活动。从前一天晚上，煮茶叶蛋开始，到送走以后，海大爷借故到我们每间宿舍获取夸奖他孙子的反馈信息。全套礼仪，赶得上中央政府在钓鱼台的外事活动。

单身宿舍，都是无聊。难得有个孩子过来，我们都喜欢逗他玩，也会有一些小礼物什么给他。所以，孩子也乐意每个宿舍跑着玩。但是，海大爷却不乐意他玩的时间太长。每次他孙子还没有到每个宿舍跑个来回，就被海大爷揪着回去做功课。整个走道就是海大爷的大嗓门：“啊，小强，你这样贪玩儿，怎么考得上清华呢。上不了清华，你这辈子要跟爷爷一样看大门吗？”

海大爷这番清华宣言出口，让我们听得面面相觑。交大那小子就不乐意，拉开房门，就嚷：“嗨，感情我们都他妈的和你一个操行，看大门了？这一栋楼就王翔是清华毕业的，按你这一说，我们就全为他看大门哪？”

“嗨，交大哥们，你别不服呀。人家王翔可不是已经副股级了吗？”有浙大毕业的另一个小子就调侃交大的小子，在我记忆里，浙大的就是特别喜欢跟清华的过不去儿。

但是，这个“嗨”，立刻就让海大爷回头了，他颠颠就跑过来，问：“啊，小王已经是股级干部了？才工作两年啊，前途大着呢。”然后，就回头对孙子说：“看，爷爷跟你说的吧，这么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清华的当官最快。”

但是我们都知道，王翔能够当这个股级干部与清华屁关系没有。他一个舅舅就是主管我们研究院的上级单位的副厅长。虽然说级别还没有我们院长大，可是人家每次从北京过来视察，我们院长都得端茶倒水的亲身伺候。

海大爷这清华崇拜的情结就让浙大那哥们不服气儿。也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他就把王翔高考成绩、大学成绩都挖出来了。一看，不要说大学成绩狗屁倒灶，高考成绩比交大、浙大的哥们都低一大截儿。当然，比我是高了不少。但是，我学校差呀，是南翔大学毕业的。排名不分先后，也进不了前百呀。而王翔呢，我们一看，就全傻眼了。人家录取清华靠的是各种加分：体育，加分；优秀共产党员，加分；母亲阿丹族，父亲阿朱族，少数民族加分；更重要的，明明他一北京人，高考时却成了甘肃籍的学生。

后来我们院下面的探射科研室任命第8副主任的时候，王翔是重点。但是，浙大这小子就不服气了。无论从论文数量，还是发表论文的期刊质量上，浙大的都比王翔要牛逼的多。他就把王翔这高考成绩问题也兜出来说事，反对任命王翔。

嗨，树大招风呀。

清华、浙大、交大三强鼎立。没有办法，最终院长找我，要我挑起这个第8付主任的重担。我哪里敢呀，最后院长就差求我了，我才勉为其难。这样做的结果，虽然也没有完全符合浙大小子的意，好歹是个折中。王翔不久也就离开了我们院，回去北京。

去年我回中国的时候，在北京看到他。他竟然也是副厅级了，职位竟然也是他舅舅的职位。

他招待我去了一家五星级的酒店吃饭。酒足饭饱，少不了聊一些成年往事，就谈到那个第8副主任的事。因为吃了人家的嘴软，我少不得谦虚解释，当时实在自己也想不到会有那样一个机会，竟然混了个和他这清华毕业的同样副股级干部。

王翔却一脸得意：“靠，你小子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一直是7个副主任，突然要增加一个？”

“嘿，他们说是专门为你安排的位置。但是，后来又给了我，应该说明不是真的呀。”

“算球。给你，那是没有办法啦，闹成那个动静。你小子还以为是院长协调不好才找的你呢。”

“啊，他求我的呀。”

“嗨，你真是个老实人呀，我是没有看错。院长跟我舅舅商量好的位置，我却当不成。浙大的肯定是甭想。给交大那小子，我也不甘心呀。不说别的，说出去，清华的在交大的手下工作，给母校都丢份呀。”

“嘿嘿，所以，我沾了我们学校名气低的便宜。”

“哈哈哈，”王翔大笑，“你知道，那个看门的‘嗨’，总是为他孙子来烦我，每个周末都带来，要他孙子向我学习。”

“你说海大爷？”

“大爷他个头呀。”王翔又喝了一杯红酒，“后来我离开南京，就跟他说了：嗨，清华就那么好上的呀，你还是让你孙子学学人家南翔大学的吧，也是副股级了。”

“你这是挖苦我。”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他的酒，我竟然也会自嘲了。

“哪有的事。自己就一看门的背景，孩子也不是天才的料，还望子成龙呢。”

“那，海大爷的孙子，后来考上清华没有？”

“屁。几年前我回院里视察，”王翔这话说出来，我都觉得自己脸红了，“嗨他孙子还不如你，考济南蓝翔技校，学开挖掘机去了。”

他又喝一杯酒，厅长一样总结说：“嗨见到我，还是屁颠屁颠的跟我说，幸亏我离开南京的时候，提醒他，要务实呢。靠，他耳背，一定是把我说的南翔大学听错成了蓝翔技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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