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桃花弱弱地羞红，杨柳悄悄地婀娜的季节。只需要走出不知季节变化的城市，那一岸的桃红柳绿，就在眼前了。
星期天早晨的巴黎郊外。几只鹅正踱着方步，悠哉悠哉地穿过马路，路上的行车停下来，看着它们不急不慢地走在阳光里，时间也仿佛慢了下来。晨练者呼哧呼哧地从身边跑过，垂钓者早己坐成岸边的雕像。而映衬着这些面画的底色，是那随着风，贴着水，轻轻摆动的朦胧淡绿的杨柳了。
走 近河岸，杨柳斜着身子探向河水，丰富的枝条垂下来，映照在河水里。鸭子游过来，荡起波纹，给画面增添了鲜活的动感。天是巴黎常见的灰色阴天，一种忧郁的美 丽。河对岸是一片树林，树叶尚未展开，带着嫩芽的树杆撑起疏朗的气质。浅浅的粉色桃花藏在树枝间，若隐若现 ，不争春色。
沿着河走。河水无声，风吹柳苕，鸽子扑愣着翅膀飞起又落下，在栁枝间嘻戏。这样的景致，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哪里遇到过它？
是 在上海植物园吧？春天的早晨曾去那儿跑步。一弯湖水，水岸上栁枝轻漫。不远的地方，有人在打太极，再远一点的地方，有收音机放出扇子舞的音乐，红红绿绿的 身影隐约可见。那是一种喧闹热烈的朝气蓬勃。那时年轻的自己，可以一口气跑大半个园子，然后旁若无人地打着口哨，招惹飞过头顶的鸟雀。然后，去园子后门口 的食摊上，叫上一份豆腐脑加糯米麻球，一边吃着，一边给自己的前途编织梦想。那个时候，偶尔也会翻出印象里，幼年时故乡的杨柳春色。
记 忆里故乡的春风杨柳，是在北方小城效区的公园。那儿有和母亲合臂才可以抱住的粗大年老的柳树，好几棵这样的杨栁树差次不齐地站在一片湖水的岸上，散落的枝 条象皇上的华盖，让每个路人都做一次皇亲国戚。枝条之间有上下翻飞的燕子，叽叽喳喳地叫着飞着，如黑色精灵。记忆里，母亲年轻美貌，湖水清泠，柳枝柔软， 疯跑上小山坡的小女孩，对着蓝天白云里的积雪山峰唱儿歌。
如今，无论是东海之滨繁华都巿植物园的杨栁岸，还是北方小城郊区的公园的杨柳岸，都成为装点记忆和梦境的过往。此时可以拥有的，是伸手可及的巴黎郊区一树一树的栁枝。
水，终究归于海，不计方式。所以我固执地认为俯首照影巴黎郊外的河水，一定有东海之滨植物园的水份，也一定有北方小城湖水的成份，否则，怎么会滋养出如此神似的景致？
桃花粉了，树枝翠了，春风杨柳岸，绿了他乡，也绿了故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