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白桦林-第二篇 岁月跋涉 15

纪律“走私”
平心而论,自己从学生时代起就当干部,17岁工作以后,仅半年多就当了副班长,以后一直做管理工作三十多年,大部分时间是搞组织人事和领导工作,是管人的,在纪律上面(组织纪律、劳动纪律、廉政纪律)一直是很自律、很严谨的。可是,从学生时代开始,有几次纪律“走私,至今难以忘怀。

上初中时,最后一年下乡劳动,在川沙县沈桥公社长元大队,典型的江南水乡,屋子后面是条河,向西行二里水路通往大河,大河通黄浦江,中间路过陈泗关桥,那里是集镇,我们过一段时间就要去那里采购粮食、蔬菜、煤炭及油盐酱醋等,来回都是摇着生产队的木船。我们几个男生对摇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常常自告奋勇担当采买的角色,乘机可以向船老大学学摇橹的技术。几次下来,有点门道时,是最上瘾的时候。有一次采购回来已是中午,吃完午饭去还船的路上,几个人欲罢不能,就互相串缀,兴致骤然膨胀,鬼使神差般地掉了个头,歪歪扭扭窜入大河,往集镇方向驶去。此时,“纪律”俩字已抛至九霄云外,却有着一种由冒险的冲动而带来的异样的兴奋。
时值初秋,大河两岸棉花绽开,稻田金黄,微风夹着乡野的清香拂面而来,和着 “吱嘎、吱嘎摇橹声,船象模象样地迤俪前行,感觉爽极了。迎面驶来的船快碰上时,两边都会用竹篙顶开。我们四个人,两人摇橹,一人扳艄,一人撑篙,越行越顺,仅一个来小时,就到临近集镇的一家小熟食店,抛锚上岸,大家凑了五毛钱秤了一只卤猪心,老板给切片装盘,就着馋劲儿,一会儿功夫风卷残云,片甲不留。这是我们几个(赵正骥、罗德明、杨康年)在采买中经常的“勾当,好不潇洒。
一快朵颐后尽管齿颊留香,所有引起兴奋的因子都已释放完毕,大家回到船上时,想着回去后肯定要挨骂遭白眼,生产队的船莫名其妙丢了半天,要是较起真来,老师会很尴尬,而且会迅速传回学校,影响可谓大矣等种种不利,出来时的亢奋被惴惴不安所覆盖。而这时,渐渐地发现船摇不动了,任凭你使劲地摇啊撑啊,船还是进一步退三步,原来是河水涨潮了,这完全在意料之外。这可怎么办?困难吓不倒英雄少年,大家一合计,船上留一个人扳艄撑竹篙掌握方向,其余三人拿着纤绳(船上备着),背在身上沿河岸当起了纤夫。临近傍晚,天下起了小雨,脚下泥泞打滑,弓着身子背纤的肩膀上勒出了血印,可恶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还潇洒么?还陶醉么?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此时的四个倒霉孩子只有一个信念,把船安全地回去,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然后坐等挨批。冲动而不计后果,是要付出代价的。至于这个代价是否能够承受,那就另当别论,不去想它了。
艰苦的回程走了三个多小时,天擦黑的时候,总算在住地抛了锚。我们几个“汤鸡”怀鬼胎,象贼一样地偷偷从后门溜进宿舍。晚饭早已开过,只能央同学帮着打来,狼吞虎咽地刚吃完,就传来老师“审 ”的命令。
记不清后来是怎样过关的,反正极其狼狈。生产队下午久不见船还回来,当然很有意见。班主任酆彩宝老师既承担了生产队的指责,又担心会不会出事的压力,一下午心神不宁且怒火中烧,此时那双美丽的杏眼圆瞪,话说得很重。说起来酆老师不善发火,但我们任性懵懂的行动伤害了她平时对我们的信任,而作为主谋,当时还百般狡辩的我更是受到严厉的批评,想想真是很不应该。

1977年夏天,我在机运连的那段日子,去 27团参加一个农机具维修现场会。 27团位于同江县勤得利,团部离黑龙江边仅 30多里地。到兵团好几年了,从没去过真正的边境,因此,从接到会议通知起就兴奋难耐。会议期间,伙食安排得较好,尤其是生鱼丝拌的凉菜见都没见过,又酸又辣,味道鲜美,这对平时光喝菜汤的我们自然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可这次我的兴奋点不在此,人家吃饭干酒我却心不在焉,肚子里盘算着在有限的会期里瞅准机会去江边溜一趟。
那天上午大会,我悄悄溜了号,按事先打听好的路线到汽车站上了一辆大客,翻山越岭仅半个小时就到了江边,在坡上边防军的哨所那里停了下来。我迫不及待地飞跑一百多米从山坡冲下去到江边,捧起的江水还没饮了,却远远发现大客已经在上客,不一会儿就开走了。据说今天就这一班,这下可怎么办?此时内心完全为终于来到久已向往的中苏边境的极度兴奋所占据,后面的事想都来不及想。对于边境,我不知做过多少次的想象,早就怀着无与伦比的憧憬。及至到了也需要边境通行证的25团,却离真正的边境还有将近200里地。这种深埋在心中、年复一年难以实现的情结积成了我心中的隐痛。这回天赐良机,使内心激动,难以平静下来。
双手捧着清冽的江水痛饮几口,沁人心脾。然后尽情地浏览开去,阳光下,宽阔的江面显得十分平静,对面大片绿色中,点缀着白色的屋顶。右前方勤得利岛静卧在江中心。一艘当地人称为“水上飞机”的双翼艇从下游开来,接近岛时从主航道以南我方航道通行,这时看得见舷窗里的人。据说对方那一段航道不通,多年来一直走我方航道。再往上游我方也有一段航道不通,就走对方航道,这是我与一位正在晒太阳的老农唠嗑中知道的。老农还回答了一些我所关心的问题,69年中苏边境吃紧时这里也很太平,没发生啥事情。噢,怪不得对岸没有什么了望塔,毫无剑拔弩张的迹象。江边清风徐来,人们悠闲自在,一派和平景象,全然不是我原来的想象。如果不知是在黑龙江边,对岸是敌对的异国他乡,根本就没有边境的感觉。
此刻我真想坐在树荫下,伴着和煦的清风静静地打个盹,可是已近晌午,该往回返了,因为今天没有班车了,得走30多里地回去参加上午的会。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也许是我今生唯一一次光临真正的边境,多难得呀,再好好看一看吧。
回程里带着极大的满足,一路疾走。山路蜿蜒起伏,路旁是大片的松树、桦树林,坡上开满紫色的达子香(南方也叫杜鹃或映山红),大片大片地沐浴着阳光。三江地区还有如此的美景,真是大饱眼福。走了十来里地,额头冒出汗水,气喘吁吁,想歇一会儿,却口渴难忍,肚子也咕噜起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点办法也没有,歇下来会耽误功夫,还更难受,横下心来继续赶路吧。
 
又走了几里路,后面上来一辆卡车,招招手停了下来(这在北大荒是很难得的),司机问知我去团部赶会,便同意我搭乘。赶紧翻进后厢,一路颠簸着,心里一下轻松了。待悄悄溜进会场时,大会还没有结束,我团兄弟营的几个机运连连长冲着我挤眉弄眼地笑。

1977年我去组建的机连里,配置了一个汽车排,手痒难耐的时候,便跟车出去摸摸舵把子。在那里,年轻人都想开车,可没有驾驶证是不能开的。我是连队主官,有工作上的连接点,理由是不会开车怎么当领导,因此营首长和团里监理都睁只眼闭只眼,我也无所顾忌,只是稍微有点利用职权之嫌,却也管不了那么多,啥都不敢干就啥也学不着,机会不是一直有的,抓主要的嘛。后来为了工作便利,团监理部门给我办了个学习驾驶证,还未来得及考票,就赶上知青大返城。虽然我在二十多年后考得了驾驶证,可实际驾龄则是从19775月开始的。

这就是我的学生时代和职业生涯中的几次纪律走私,除此以外,自以为应当说是个恪守纪律的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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