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势、明道、优术

“投资不是比哪一个方面犀利到极致,而是看谁的弱点更少、理解更系统,这才是投资人自我修养的重点。”本期《红周刊》、雪球网与手机腾讯网合作的投资人物专访栏目嘉宾李杰先生(雪球ID:水晶苍蝇拍;《股市进阶之道》一书作者)将“理性,辩证,中庸,守拙”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我对投资最关键的认识只有两点,第一是理性,第二是要有全局观。所以我更强调首先必须是一个理性的人,其次是对投资中的各个要素有均衡的理解。”

作为一个在学历和专业资历上毫无优势的普通人,李杰从一个服务员到IT职业经理人,再到通过股市实现财富自由,他是怎样完成一步步的转型?又是靠什么实现了一名散户到知名职业投资人的快速进阶?这一过程中的经验教训和感悟总结,也许正是突破广大股民们“七亏两平一赚”魔咒的一把钥匙。

上篇·投资理念

好生意、好企业、好投资

《红周刊》:近8年的投资历程一路走来,您总体的投资业绩怎么样?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李杰:我的投资记录方式不是“股票收益率”,而是“流动资产收益率”,因为作为职业投资人,漂亮的数据本身对我并无意义——比如股票年收益率80%,看似非常不错,问题是股票占家庭财富多大的比例呢?所以对我而言,整个流动资产(包括除固定资产外的所有证券资产、现金、存款、债券、信托等)的增长率才是最关键的,它涉及到从大类资产的配置到具体股票组合再到个股选择的一个完整动作。自2006年起到2013年我的流动资产增值大致在22-25倍之间(最初几年的数据不是很精确)。这其中分为两个阶段,2006-2008年获利6倍左右,2008年回撤18%,之后2009到2013年的5年间又增值4倍左右,这些收益几乎100%是由股票投资获得的。

回头审视,获得这个结果非常幸运。特别是在第一阶段完全凭着美股和A股的大牛市而获得较高收益,可以说完全是运气使然。而第二阶段是我个人逐渐从懵懂到开悟,再到逐渐对投资的认识体系化的过程,其中2009、2010年属于试探和摸索,但市场整体环境决定了收益较好,2011和2012年市场环境非常差,我的收益也很平淡。但那时清晰的意识到了重大机会正在来临,所以坚持耐心的等待并在2012年下半年终于迎来战略性的机会,因此2013年的收益率较高。

其实我并不很看重年度的收益统计,因为其截至区间的市场定价有一定偶然性。一个标的相差3个月其价格可能就差距30%,而从一个连续的观点来看这种偶然性就可以得以平滑。所以我并不苛求每年年末那一刻的数值,更不在乎月度的收益,而更看重资产在一定区间内经过平滑后的一个结果,也看重获得这一结果的市场背景和承担的风险系数。

我最大的体会是一定要相信复利的威力,在没有重大操作意义的环境里以耐心等待不出现重大失误为目标,而一旦重大机会出现也要富有行动力——根据历史经验来看,每3年左右大多会出现一次很好的机会。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不断增强自己的投资素养和判断力。历史的收益是一个客观结果已经无法改变,重要的是从中学习到东西,那才是未来良好收益的种子。我觉得很幸运的是,在此时此刻,我在物质和知识乃至于精神上的准备都要比以前更加充分。



《红周刊》:证券市场上有失败的专业者,也有很多成功的业余选手,您觉得您的思维逻辑和一般的投资者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李杰:如果我们把投资作为是金融证券这个专业的“专利”,那么一个没有“专业”背景的人也能做好确实是挺奇怪的。但事实上证券投资并非任何金融专业所能教授的标准化课程。除了一些必要的专业知识外(这些必要的硬知识的掌握并不困难),投资更难的其实是在于对待不确定性的思维方式、对决策所涉及的复杂要素的平衡能力、保持理性和抵抗激烈情绪反应的品质,乃至于对社会发展大势和根本规律的认识和思考。这样来看,我们就不会奇怪于为何那么多的“专业人士”竟然屡犯低级错误,而很多“毫无背景”的人却能成功了。

坦率讲,我是一个相对较为理性的人,也是一个比较重视逻辑和证据的人,这种特质可能确实对投资有一定的帮助。我个人觉得自己做的较好的一点是:既清楚的知道自己算是个聪明人,但同时又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其实非常重要,聪明人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喜欢耍小聪明,喜欢走捷径,喜欢挑战高难度,这一切都会导致对自己的高估。而一旦你无法正确的评价自己时,你更不可能正确的评价企业和市场,那投资还怎么可能成功呢?

《红周刊》:您曾经说过,如果用一句话描述对于投资的理解,即是“好生意、好企业、好投资”,这里“三好”的基本含义是指?

李杰:对初涉企业投资分析的朋友而言,千万不要陷入到企业零散信息的汪洋大海中去,而是集中火力去想清楚三个问题:第一,到底什么才是一个好生意?第二,好生意是不是就是好企业?第三,好生意、好企业为何也可能变成糟糕的投资?

好生意就是最符合“DCF三要素”的生意特性,是从价值创造的根本特征上把握高价值的源泉;

好企业则是指能将“对的事做对”的主体,寻找那种可以给予较高置信区间、能够将良好的商业预期成功转变为巩固的差异化竞争优势和现金流的有战斗力的组织;

好投资,即是指对于对象、时机、力度三个要素的协调把握,也是投资的财务目标与投资过程中理想的生活方式之间的平衡——说的通俗一些,一笔好的投资就是指在合适的价格、以合适的仓位、买入合适的企业(具体请参考《股市进阶之道》中的第十一章),同时也包括这种投资模式能让你健康、愉悦,并且可持续的、站着把钱赚了。

换句话说,好生意就是寻找到商业世界中的富矿,好企业就是找一个最靠谱的矿工,好投资就是拟定一个最有利的合作协议。这个思路清晰简单又系统,可以避免很多“非此即彼”的偏激。

《红周刊》:看完您的书,我个人的一点体会是,与一般的价值投资者相比,您更重视“成长性”,从一开始接触投资到这样的理解经过了哪些心路历程?

李杰:成长性的重要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我们说投资主要是赚企业经营的钱而不是市场波动的钱,很多人都会同意。那么企业经营的钱是什么?不正是业绩的增长吗?换另一个视角,股市存在或者股票定价的本质是什么?其实也就是对企业未来业绩的预期进行定价和交易的场所。那些动辄十数倍甚至几十倍的估值,如果其中不是包含着对其未来业绩的成长预期的话,那又是什么呢?

其实,如何去理解成长性才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成长性是由什么决定的?它取决其商业价值和生意的特征、取决于未来中长期的供需格局、取决于企业能否构建起差异化的竞争优势、取决于它是否能够充分调动起各项经营要素并且持续提升其资本收益率的水平,当然它也取决于企业家精神、战略规划和执行力。投资人与会计或者审计的区别就在于,后者只关注其当前的资产状况和财务数据,而前者却是从现在可知的信息去推测这个企业的未来。

这当然是不容易的,但作为补偿,投资优秀成长型企业的最大好处就是,你只要找到一两个这样的公司,那么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就什么也不用做了。这显然更符合我想要的生活方式。

此外,如何在成长的可能性与市场定价的偏离之间取得一个有利于自己的赔率,是一个成熟的投资人考虑更多的问题。所以我既“重视成长性”,但也愿意“价值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所以不要将成长与价值对立起来,无非是在哪一个阶段哪一种投资机会更加突出、更加容易识别、更加具有吸引力的问题。不必争论成长与价值哪个更“正宗”,更不要给自己贴标签画地为牢,赚自己看得懂的钱才最重要。

《红周刊》:投资人的自我修养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投资人?

李杰:投资的自我修养中,我个人认为“从一开始就建立全局性的视野”是非常关键的。投资中有三个最根本的挑战,第一要认识自己,第二要看清企业,第三要弄懂市场。其对应的三个重要能力即:自知之明和自控能力、敏锐的商业判断力、对市场定价机制的认识。

在《股市进阶之道》的第一章我就提出一个对投资能力四个级别的划分方法:最高级别的人是上述三种能力皆备的,其必成为一代投资大家;第二层级在上述三种能力中某一方面非常突出,而另两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硬伤,这种人长期来看实现财务自由没有悬念;第三层次是某一方面突出,但也存在某个重大的硬伤,其业绩容易大起大落,时间越长风险越高;第四层次则是哪一方面的能力都不具备,其结局是显而易见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时常以此对照一下自己到底属于哪个层次?自己的短板到底又在哪里?以及如何去弥补它?我们都希望自己财富的增长曲线很漂亮,但投资业绩是一个结果,而导致这一结果的源头在哪里呢?那就是我们自己。如果你不能让自己的学习曲线成为一个典型的大牛股的形态,你如何让自己的资本实现漂亮的增长曲线呢?

此外,在投资的学习中,我强烈的感受到硬知识的掌握是相对容易的,但能否灵活运用却与一个人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息息相关。在投资中一定要培养起逆向思维、辩证思维和概率思维的习惯,并且最好养成写作的习惯,一个无法用文字清晰论述问题的人往往也无法清晰的思考问题。

总之,投资不应该是一场搏杀,它是具有内在的韵律和美感的。它与社会发展、历史进程、商业规律、个体奋斗和个人修养都有紧密复杂和微妙的关系,认识和把握这种关系,就不但可以在股市中赚钱,而且还可以体会到投资的美好,而不是像一般股民一样天天徘徊在紧张、刺激、悔恨、忐忑之中。我在投资中的座右铭是“理性,辩证,中庸,守拙”,这几个字要能都做到看起来就没什么人味儿了,但至少在资本市场中你得努力去做到——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和“正常人”能获利的地方。

中篇·投资体系

借势、明道、优术

《红周刊》:合上书,我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概念之一是“将DCF不作为计算公式,而理解为一种思维方式”,您将透视企业内在价值特征的思维体系称之为DCF三要素:经营存续期、现金创造力、经营周期定位。这里需要注意的关键点以及难点在于?

李杰:DCF三要素主要是用来解决“好生意”问题的,当然还需要与“高价值企业”特征中的前几条结合起来用。除此以外,DCF三要素也明显的与股票定价的溢价、折价有深刻的联系。它的困难之处就是企业的经营状况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连续剧,如果只拿出来一个静止的横断面来套公式,得出的结论很容易南辕北辙。但无论具体情况如何变,一个要诀就是不要无限拔高某一点,而是要三个维度综合去判断。一个好生意,必然呈现出在某一点上非常优异,而其它两点也至少是较为出色。比如互联网生意的现金流特征可能不同于传统企业,在经营周期上往往潜力很大,但其在经营的存续期上却相对传统企业脆弱得多,这种特性就注定非常考验投资人的前瞻性,并且不适合很长期的持有。

另外我们要接受一个现实:真正的好生意确实是非常少的,这也是为何巴菲特说一辈子能打好20个孔就够了的原因所在。

《红周刊》:“高价值企业”是您投资体系中的一个关键词,什么样的企业算的上“高价值”?

李杰:高价值企业是我对某一类投资对象的一个概括,它包括了巨大的商业价值、优秀的生意特性、处于价值扩张期、高重置成本及定价权、优秀可信赖的管理层等五个要素。

这五个高价值的衡量因素具有内在逻辑上的联系:商业价值是一个企业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基本前提和基础。如果说企业的经营和发展需要脚踏实地的话,那么商业价值就是衡量它所站立的土地到底有多广阔和坚实。

生意特性主要突出的是这个企业的生意能在多大程度上符合DCF三要素。是否具有较好的资本收益水平,以及是否存在业务上过于脆弱或者难以持续成功的硬伤。

如果说第一点突出的是这个生意的总量,第二点突出的是其盈利的质量,那么价值扩张阶段就是强调它实现这个量的效率。

重置成本和定价权代表了这种增长和扩张具有多高的确定性,企业是否有办法避免竞争对手的模仿和破坏,从而为其商业价值建立起强大护城河?

管理层因素强调企业有无将优势转化为最终的胜势的素质,以及对于这笔投资可以予以多大的置信空间。

上述原则中如果说第一条和第二条属于这个生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因素,那么第三条至五条则更像是靠不断实践和在竞争中锻造得来的后天因素。

《红周刊》:而价值毁灭的方式又有哪些?

李杰:与高价值企业相对的,一个企业毁灭价值的行为也大体包括:行业进入中长期的衰退期、极为恶劣的生意特性、处于经营的见顶回落或者向下周期、缺乏足够的护城河、管理层素质低下甚至欺诈成性。

值得注意的是,价值创造与业绩增长并不能划等号,一些企业由于巩固竞争优势而体现出阶段性费用率较高,这时其业绩虽然受到负面影响却反而是有利于长期价值创造的。相反,如果企业当前的业绩高增长只是行业景气的自然产物,或者是以降低核心能力的费用收缩为代价的,那么这种漂亮的业绩反而是价值损毁表现。

《红周刊》:很多人认为“一块钱的东西4毛去买”是安全的,而您认为“前瞻性和洞察力是安全边际最重要的因素,没有之一”,对此您的看法是?在您的投资体系中,对于风险又是如何应对的?

李杰:“用4毛钱买一块钱的东西”当然是对的,但问题是这个东西是否“值一块钱”往往并不确定,其次市场错得离谱的极端态并不是一个常态,你不可能期望总是得到“4毛买一块”的机会。所以用8毛甚至1块钱买入现在是1块,但随着时间增长它将增值到2块、4块,甚至10块的东西,也许是一个更聪明的选择。而这当然需要足够的商业洞察力,特别是对于长期持有型投资模式(注意这个前提)而言,洞察力和前瞻性一定是最重要的能力,因为在时间拉长后错误已经足够毁灭任何初始的差价。何况,前瞻性本身就更容易让投资人在市场热捧一个股票之前发现它的价值,从而真正不但买好的,而且买得好——如果仔细回查一下,你会发现几乎所有的大牛股都曾经有至少是月计算的无人理睬、价格低廉的时候,绝不像有人抱怨的所谓好公司从来没便宜过,只不过要想抓住这种机会,就需要在市场热捧它之前穿越迷雾,那正是前瞻性和商业洞察力的宝贵价值所在。

在谈安全边际之前,不妨先想想对投资而言最不安全、最大的危险是什么?诚然每个人都会犯错,但犯错的类别和程度是有区别的。大体分为几类:要么是对象判断失误(对企业经营的误判),要么是时机判断失误(对估值的把握),或者兼而有之。

错误的时机可以被正确的对象用时间来抚平(但会拉低复合收益率),如果这之后其还可以维持相当长的价值创造周期,并且也具有很高的成长弹性,那么最终看来这是否算个错误也值得商榷;错误的对象+错误的时机会导致一个严重的错误,但如果仓位控制得力还不致命(但已经可能导致永久性的资本损失)。最致命的就是用大仓位在错误的时机买入错误的对象,那将是一个投资人真正的噩梦(被迫从此退出资本市场)。

所以由此来反向推导,真正的投资安全起码需要三个保障:首先是以投资组合对冲风险,其次是尽量选择正确的对象(即优质的可持续创造价值的企业),最后才是合理的价格。但是考虑到企业判断的复杂性和经营必然的不确定性,价格依然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不过那涉及到对估值的认识,对溢价、折价、泡沫的区分,所以仅仅是“好价格”本身其实也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红周刊》:估值是最体现投资“艺术性”的一个方面,但也正因如此,这成为投资者面临的一个很大挑战,如何有效的评估估值呢?

李杰:我的感受是估值具有两面性。一方面,无论任何时候,一个企业的估值都不能脱离基本常识和以现金流折现为根本原理,以ROE(净资产收益率)特征为根基的“地心引力”。当市场上出现所谓的创新估值方法的时候,往往已经到达泡沫的极点区域,所以首先估值不要轻易相信“这次不一样,这个不一样”。

但另一方面,估值也并没有什么“黄金算式”和“万能指标”,任何估值指标都具有视角上的局限性,要善于运用多维的视角来审视企业的真实估值。比如书中“扩展估值的思维边界”一章就提出了利用组合指标估值法、历史区间法、风险机会配比法、重要案例法和终值评估法等多种视角。估值的艺术性其实就集中体现在:不同情况下需要决定选取什么指标组合,并且如何合理分配每个指标在决策中的权重。

但无论如何变化,估值必然是需要对一个企业基本面的透彻理解为前提,也最好是对市场定价产生差异化的本质原因有所思考,理解市场中溢价、折价和泡沫的区别所在。总之,估值确实是对投资者能力最综合性的一个挑战,但真正好的投资机会却从来不需要复杂估值的论证,而一定是:越是多个角度的衡量就越是显示出显而易见低估的状况。

《红周刊》:不同的投资者都有属于自己的投资体系,您认为一个好的投资体系应该解决哪些问题?

李杰:“投资体系”这个词出现的频率非常高,但可能每个人的理解并不一样。在我看来,投资体系要解决三个问题:首先是顶层的大类资产配置和投资方向的决策;其次是核心原则和行动纲领的建立;最后是将战略和理念落地的一系列具体能力和方法论。前一阵看到一个商业案例的采访中谈到“借势、明道、优术”,我认为这对我的投资体系是一个很形象的呼应。

先说说“借势”。“势”是什么?其实就是方向或者趋势。在投资中我们都会面临“势”的问题,比如我们都知道在牛市入市要比在熊市入市更容易取得好的成绩,而投资一个处于价值扩张期的公司,也远比其进入价值回归期更容易获得良好回报。“借势”得当可以事半功倍,相反则可能事倍功半甚至南辕北辙。但“借势”本身需要非常好的商业洞察力和对市场风险机会的敏感性,所以它处于投资体系的最上层。

投资体系的中间层是“明道”。“道”其实就是原则和纲领。从企业经营的角度看待投资、谨守自己的能力圈、牢记安全边际的意义、理解复利的威力和困难、认识市场先生的脾气、了解概率和赔率对投资的影响,这些都是投资最核心的“道”。没有理论指导的投资既不可能“明白什么是对的事”,更不可能“坚持只做对的事”。要真正“明道”需要良好的悟性和品性,它是投资体系的中坚。

投资体系的最基础层是“优术”。“术”就是基本功和方法论。说的再好听的“道”如果没有扎实的基本功,也只能是一个漂亮但触不到的气球。对于基础财务知识的学习、企业价值分析方法论的建立、特定行业专业知识的深入,以及不同情况下的交易策略(即对象、时机、力度的协调)其实都是这个基本功的范畴。“术”的优化进阶需要勤奋和不断的总结,它决定了整个投资体系是否建立在一个坚实的土壤上。

在这三者之中,对趋势的洞察力提供了大类资产配比和平衡的战略,以及中长期研究侧重的方向;扎实的基本功为这种洞察力提供了落地的能力和深入研究动态观测的手段,并且形成可执行的具体交易策略;而投资的核心原则为应对永恒的不确定性提供了最有效的思维方式,以保护投资人始终远离致命的风险。

所以投资体系到底是什么呢?就是将一大堆都有用的、都有道理的原理和知识点,按照其在投资中不同的作用(及局限)而安放在合理的地方,使得它们互相之间能够相互融洽、互为补充并且形成共振。当你有了一个成熟的投资体系以后,你既可以清晰的运用相关的知识点,也可以知道自己的薄弱之处在哪里。由此或者不断加强自己的短板,或者扬长避短。

下篇·投资实践

更高效、更愉快、更健康

《红周刊》:上面您提到个人资产增值的两个阶段,其中2009年-2013年5年间增值4倍,是如何做到的?特别是2012年下半年的战略性机会是如何判断和操作的?

李杰:5年翻4倍乍看挺惊人,实际上年复合收益率也不过是30%出头,所以我说一定要相信复利就是这个道理。做到这个的前提是在这5年里首先没有大的损失,在个股上曾经出现了置信电气、大秦铁路和用友软件3次主要的亏损(如果拿到现在其中2个都会盈利50%以上,另一个基本持平,这再次证明时机的错误可以被正确的对象用时间抚平),但对流动资金的折损都不到10%。在守成的基础上,这几年收益翻番的个股就有泸州老窖、大族激光、格力电器、天士力、金螳螂、双汇发展、电科院和广联达,所以这一成绩很正常。

2012年末沪深300在2009年见顶后调整了2年半(跌幅44%),中小板和创业板也已经调整了2年(跌幅超50%),可以说系统性风险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来看都已经大幅释放。从个股来看,大盘蓝筹的估值自不用说,即便是创业板和中小板中,很多绝对市值还很小但未来空间广阔的企业的市盈率也只有30多倍甚至20多倍,所以2012年底我在微博中感叹“在现在的一片恐慌中,其实才是投资人需要严肃考虑十倍股机会的时候了”。

此外,2013年绝非只是创业板的盛宴,2012年底我建立的一个10支股票的模拟盘没有1只创业板股票,其全年的收益率虽然低于实盘但也达到近60%,所以那绝对是一个战略性的机会,那时我真的体会到了“主意比钱多”的感觉。


《红周刊》: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和经济水平下,商业价值也在不断变化,未来十年最具商业价值的行业,您认为是什么?

李杰:不止一位投资大师曾经告诫过我们“投资要具有历史感”,为什么呢?因为人类社会的发展确实是有一定规律的,特别是在全球化发展高潮的近代历史,如果说文化更倾向一种独特的传承和差异性,那么文明却更体现出一种交融和相互模仿和逐渐靠拢的共性。

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经济焦点是完全不同的,在供不应求的初级经济阶段,那些能提供初级消费品、关键基础设施并且善于规模化的企业是胜出者,这种环境里创新是很不经济的行为。然而随着经济发展到供过于求和物质极大丰富的阶段,那些能够帮助生产者提高效率、为消费者提供更高附加值、以及更加愉悦和健康生活的企业将脱颖而出——如果说奥运会的规律是更高、更快、更强,那么社会文明发展的规律就是更高效、更愉快、更健康。而恰好这类企业又往往是轻资产特征,以无形资产为主要生产力的,所以其显示出更加优越的商业特征就不足为奇了。

我总是说“地球人其实都一个样”,到了什么经济水平就会出现什么样的消费倾向性。所以参考国外在相似的经济阶段出现了什么产业上的动向是很重要的。显然医疗健康、信息技术以及节能环保等行业,未来10年将在中国的经济格局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虽然中国的经济总量增幅可能会下降,但面对如此庞大的经济体,只要其经济结构上发生微小变动,都会对具体的细分市场创造惊人的市场潜力。

《红周刊》:现在有些投资者对科技股嗤之以鼻,也有些人疯狂追捧,您对目前的科技股的看法是怎样的?

李杰:诚然巴菲特从不投资科技类企业,并且确实科技产业相比一些传统行业的不确定性更加突出,并且我也认为并不一定非要投资科技类企业才能在未来获得好的投资收益。但投资中也要戒除傲慢与偏见,关键是看自己到底能不能看懂这类企业。何况从国外的统计数据来看,自70年代以来信息技术、医药保健等行业的资产收益率确实非常高,结合其广阔的商业价值和中国社会发展新阶段的大背景,放下傲慢和偏见,认真寻找看得懂的机会可能更加理性。

不过,科技类企业所蕴含的想象力非常容易“迎风起舞”,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投资科技类企业需要更好的理解溢价和泡沫之间的差别,并且警惕以想象力代替安全边际的冲动。

《红周刊》:我个人觉得贵州茅台比较符合DCF三要素中前两个(DCF三要素:经营存续期、现金创造力、经营周期定位),但是对于第三个,茅台目前处于什么经营发展阶段?是否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李杰:在我看来高端白酒过去多年的景气确实是演绎一个好生意的绝佳案例。而其最近的表现也突出验证了“DCF三要素”在综合视角上的实际意义。对这个问题最早在2012年,就在一个在线访谈中谈到过,当时有人问高端白酒是否见顶。我的回答是:我不判断见顶不见顶,我只判断是否有显而易见的大机会,而在高端白酒上我已经看不到这个机会了。

《红周刊》:您提示:“对于那些刚刚经历过黄金十年、长期景气繁荣,企业已将各方面经营得登峰造极且资产收益率极高水准的企业要小心”,但是目前市场的情况是,不少这样的企业股价和估值都已进行了回归,未来“双击”的机会捡不捡?

李杰:这里的很多企业我看未来很难再有“向上双击”的大机会了。如果中国经济的前途取决于经济结构调整,而经济结构调整意味着某些领域的市场或许即使不是永久性,也将是很长时间难以再接近当年的峰值,那么这类公司最多也只是有个超跌反弹的机会而已,估值在极端便宜的时候可能有阶段性的修复,但也仅此而已。这样的机会当然不是不能投,只不过是否是最优选择就见仁见智了。

《红周刊》:您非常看好未来10-15年我国证券市场的投资机会,而且认为大放异彩的一定是民营企业,为什么?对于“新蓝筹”有何看法?

李杰:从大类资产的性价比来看,证券市场确实是目前我最看好的。2012年下半年我曾卖出一套投资性房产而加码股市(新投入的本金未算入之前的收益),也算是对这一观点的实际践行,在其中我确实更看好民营企业的崛起。我个人认为,如果说过去多年中国证券市场主要解决了国企和央企的融资和脱困(应该承认,这一目标完成得非常出色),那么未来10年乃至更长时期内,中国股市主要的服务对象和将在其中大放异彩的将一定是民营企业。根据证监会2012年5月31日发布的数据显示,A股上市公司中民营企业占比已经超过50%,其中主板占比近1/3;中小企业板占比近80%;创业板占比超过95%。

融资平台向新兴产业倾斜已经是一个没有悬念的趋势,A股在未来融资对象中将有很大一部分是新兴产业的公司,而这其中的绝大多数将注定是民营企业。如果说国企的强项在于整合资源及获取不同程度的垄断经营资格,那么民营企业的优势就在于创新和企业家精神。

同时我们可以看到,与发达经济体的代表性企业相比,传统制造业、基础设施和金融、地产等行业的营业额及市值差距已经不大,但在创意文化、高端制造、信息技术、医疗健康等领域两者差异则十分巨大,无论是营业规模还是市值甚至都不到对方的几十分之一,如果从发展的角度来看这正常吗?所以如果说这些领域是未来发力的主战场,那么民营企业将必然是这个战场上的主力部队。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这个逻辑非常“宏观”,只能说在研究时可以更多的侧重相关领域,但并不是由此参与到市场相关概念的炒作中去。方向再看好,也不能违背“好生意,好企业,好投资”的根本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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