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初次相识的时候(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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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象黑暗中的两颗 

                      彼此辉映的火苗  微弱而又多情

                      当我们熄灭的时候  还会有火苗再一次地燃起

                      但那已经不是我们

 

      我从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出发,乘坐那天最早班的灰狗巴士,当整个南安大略被雾霭笼罩时,我乘坐的这辆灰狗载着一群昏昏欲睡的人驶上401高速公路, 这是连接美加两国的一条繁忙的高速公路,我们这辆灰狗巴士就像是孩子无意识错放的积木,夹杂一条整齐划一的集装箱卡车的车队中。前天上午我还在湘鄂边的一个古镇街道边的茶馆里,用一只类似吉州窑的粗瓷碗喝着当地产的大叶茶,可今天我已经在加拿大东部最繁忙的高速公路上了,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化只是因为我的手机收到了谨从加拿大给我发来的一条短信,短信只有简单的一行字:我想见你。

      当太阳刚好升到休伦湖上帆船桅杆的顶部的时候,我到达了乔治湾西部的一个名为Goderich 的小镇,这个据说被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称为加拿大最妩媚的小镇,因为迷人的阳光和如加勒比海水般清澈的湖水而被度假的旅游者青睐。灰狗巴士的停靠站位于市政广场一个类似欧洲很多地方的八面街,但我觉得它更像在国内上驾校时初级路上的王八岛。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让你方向感尽失和深深体会初来驾到的惶惑。

     谨住的那条街道是一条夏日旅游者喜欢逛的临湖的商业街,街的一面的是被石灰岩砌得很整齐的湖岸,早晨的大潮刚退, 绵延的沙岸很象川西南藏区的高原沼泽,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洼和搁浅的水草,一个尚未竣工船的龙骨孤零零地,可能是作为旅游标志被摆放在那里,上面刻着当地木匠俱乐部的字样和Logo 。街的另一面是一排大概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砖混式的老建筑,这些建筑几乎都是平地起两层楼的高度,一层是商业店铺,小五金、渔具店、礼品、古玩、服饰、餐馆、咖啡店、花店、冰淇淋店,一应俱全。二层是租客或是供店主小憩的临时居所,窗户上方都配有遮阳窗伞。通往二层的楼梯又窄又抖,让我怀疑住在上面的人是怎样把家具运上去的,或者说这种楼梯的设计者根本就不打算在二层摆放家具。

     开门的那一刻,谨象靶场上被击中的移动靶那样一下子扑倒在我的怀里,过了许久她才在我耳边低语道:“我没想到你来得这样快。”

   “因为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地方,我听到了你的召唤。”我觉得我回答的声音里有种难以抑制的异样和颤抖。

   进门后我先洗了个澡,热水淋在身上的感觉就像冬日里的暖阳,逼退了我身上那股寒气,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再次相见的早晨格外的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淋浴的水声和谨在房间里走动时悉窣的脚步声。

   沐浴后我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衣,那是上飞机前在机场免税店里特意购置的,因为这件衬衣的颜色是略微偏青的湖蓝色,是谨喜欢的颜色。走出浴室的时候我发现谨早已坐窗口边,她的一只长腿搭在另一只长腿上, 珊瑚色的拖鞋就象是圣诞树上一件最惹眼的饰品,悬挂在她那纤长的脚趾上,谨的这个坐姿让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入非非,因为在我看来谨不是因为性感才特别有女人味,谨是因为有女人味而特别性感,我幸运地悟道出它们的不同之处。靠窗的地方是一套宜家的三件套酒巴式桌椅,这是我和谨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雷打不动房间的陈设,因为我们喜欢一边饮者啤酒或威士忌一边看窗外的景色,有时候我们一坐便是晨曦至黄昏。

  谨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看着一本英文诗集,它是加拿大著名诗人Margaret· Atwood 的诗集,是那年在阿拉斯加分手前我在书店为谨买的,当时作者因为《the blind assassin. 》这部小说刚刚获得了布克文学奖,那个时间她的小说和诗集总是放在书店最显眼的地方。当时谨认为是因为她即将去加拿大我才特意买这部书作为临别的赠物,其实谨错了,因为我当时在书店里,我无意之中翻看这本诗集的时候,读到了下面的这一句令人特别伤感的文字:

       “I would like to be the air that inhabits you for a moment only. I would like to be that unnoticed and that necessary。”

        我愿是空气 
  它仅仅片刻间居于你的 
  体内。我愿是那未被注意的 
  和那又必需的。 

   当时读到这一句的时候,我想起谨在喷泉广场上和我说的那些提出分手的话,我觉得这句诗只是用另一种文字和另一种表达方式在重复着谨对我说的那些话, 那一刻我从一种绝情中感受到了优美,就像一个濒死的人执迷于重生。

    我想谨在我们再次见面时特意拿出这本诗集,就像我特意要洗个澡换上那件湖蓝色的新衬衣一样,有点做作和不可救药的形式主义味道。

   “你好吗”我知道我会这样开头,我觉得在没有比这句话更适合久别重逢的气氛了。

   “我还行,你怎么样,还写诗和旅行吗。”谨的回答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还在旅行,只是诗写得很少了,文字让我伤感,好像是为了特意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似的,不得不这么做才会这样不停地去写,我有些厌倦了。”

“你还是有点玩世不恭,不过你要不这样,那就不是你了。”谨啜饮了一小口咖啡说。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是,因为我觉得再那样就有点矫情,怎么说哪,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

“你真的觉得我们再一起的时候这么好吗。”谨的眼神中有种令人温暖的凄迷,就像只需一个波涛就能把你荡到彼岸的涌浪。

“我不想说永远,但除了和你在一起,生命中的任何一刻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当我知道你这么想的时候,我心里面特别有压力,我怕我不能长久以往地维持在你心中对我的这种感觉,我怕你会厌倦,我怕会被你的这种厌倦伤害。”

“谨,你错了,其实当时我就应该这么对你说,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你让我措手不及,我还没有来得及措辞,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激情可能会象潮水般地退却,但我们会从相互拥有中感受到生命存在的真正意义,相互拥有就足够了,即使有一天我们都老得不成形了那又怎么样,它只能证明我们不离不弃地一起走过的沧桑。”

“不,那不是生活,生活不会因为我们睥睨困境,忽略细节就会变得浪漫美好,恰恰相反,只有我们敢于去面对困境,着手去解决问题才会真正美好。”

“谨,我们结婚吧。我特别想带你去瑞士的蒙特勒,你不是很喜欢爵士乐吗,我早就想带你去那个被称为欧洲爵士之都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在苏黎世的圣彼得大教堂举行婚礼,在班霍夫大街的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享受一上午清澈的阳光,然后、、、、”

“炎,我要结婚了。”谨用一句简短的话语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我。

“如果你觉得我们在旅行中太费周折,我们可以在多伦多,或者干脆就在你们Goderich 本地的教堂举行婚礼。”当时我正处在自己脑子里设计的场景兴奋中,而完全没有意识到谨说的那一句话里一字之差后面的不同含义。

“炎,你还不明白吗,我要结婚了,但不是和你,和另外一个人。”谨急急的说完这句话,然后迅速地头扭向窗口,但我依然可以看到你眼眶中挂动的泪水,我懵了,完全地失去了方向。

    隔了很长时间我才声音颤抖地说:“谨,我不明白,你说你想见我,我一直等着你这句话,我真的不明白。”,我屈辱地感受到我声音里的卑微和挣扎。

    谨迅速地用弯曲的食指拭去两颊的泪水,她依然在回避着我的目光。“对不起,也许今后我们还会再见面,但结完婚的感觉就不同了,我想在结婚前再见你一次,把这种感觉留在心里。”

“谨,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我和对你未来的那个他都不公平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自私了吗。”

“对不起,炎,我没办法,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就是想见你一面。”谨已经不再试图去拭去眼泪,因为泪水已经不断涌流而出,交叠在一起。

    又一次的沉默,我们那一刻彼此都能感觉到空气里令人窒息的味道,我望了一眼窗外,那个当地木器俱乐部制作的船的龙骨象一个史前猛兽的化石,如果你说那是一个蹩脚的湖区风景PS 照,会有人相信的。远处帆船在波光如镜的湖面上移动, 湖水蓝的有点不真实,蓝得有点似乎要取代这世界所有的颜色。

“谨,能告诉我他是谁吗。”我觉得我这么问有点白痴,因为我和谨的生活圈子没有什么交集,我这么问简直就像是逼供。

“他是一个学double E , 是个工程师。”谨知道高诉我姓名也没有用,因为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依然是未知的答案,于是就简短地回答了我。

 “Double E, computer science , 这是我登陆北美以来听到的最多的两个词,我不知道我们这群人来北美是为了干什么,我们的制造业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几乎剥夺了这里几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就业机会,我们这些人还要去挤掉剩下的那点可怜巴巴的专业职位。”我的语气里既有无奈的沮丧又有点酸溜溜的嘲讽。

“炎,你不要这样玩世不恭好不好,我只是不想再过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这种不知道漂泊到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才是一个止境的生活。”

“我一直认为这是我们共同向往的:相互拥有,走遍世界。”

“可是我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我不能让我的同学和朋友连我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也想在周末的时候在自己家里举行一个Party, 向她们展示一下自己设计的花园和厨艺,冬天的时候能把车开进车库里去,有钱给孩子请钢琴教师、送他去棒球培训班,我想我的家应该有足够大的空间摆放我精心选购的家具和带有艺术品位的陈设,我想我的这些要求并不过分。”

“谨,我也可以的,你别忘了,我是mechanical engineer ,  这个专业找工作并不难,我还可以改学Double E, 我大学毕业那段正赶上国内的机电一体化的热潮。 自动化专业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不,炎,这不是你要的生活,你的生活方式已经刻在你的骨子里了,无法改变,让你改变等于杀了你。”

“可是为了你,我可以的,我可以改变,相信我,谨。”

“炎,我恰恰不希望你为了我这样做,那会使我有一种罪孽感,你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你在这个世界上是的独特的,独特就是你的魅力、你的灵魂。我正是因为欣赏你才不愿因为我的狭隘而毁了你。”

    我心里想:你这么说、这么做就是在毁了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嫁作他人妇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了那杯在我眼前的咖啡,我喜欢啜饮咖啡时候那种能人惬意的苦涩感,可能是处于一种追求时尚后的习惯,我已经习惯于把苦涩作为一种清心寡欲生活方式,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苦涩我不能独自吞咽,就说明这种苦涩已经吞没了我,我不想自怨自艾,但我觉得此刻我有这种权利。

    我想我这种难以掩饰的颓唐和绝望让谨为自己任性而感到后悔,但我太了解谨了,一旦她难以自制,她就会不管不顾,这恰恰是当初我喜欢谨的地方。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不远万里来和谨的这次见面,但我后悔我一点没有准备,落得这样的一个境地竟然束手无策。谨似乎为了弥补她的过失而借东道主之谊千方百计地给我一点安慰,她请我在镇上最好的餐馆吃我最喜欢的意大利餐,我知道我在这种时刻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我对谨说,不管你请我在那一家餐馆吃饭,无意中就是彻底在我心中砸了这家餐馆的牌子,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够委婉了,但谨还是忍不住哭了。

    吃完饭后,谨带我去看位于镇子不远处的一座废弃的铁路桥,谨知道我喜欢荒凉的景色,记得当年我们在盐湖城外荒野一起仰望星空的那一刻,我们一起声情并茂地背诵约翰济慈的诗句:“荒凉啊,这词就像一声洪钟,从你那里敲响梦境又回到了我这里。”当流星划过的一刻谨让我许个愿,我却吻了谨,我对谨说,自从我认识她之后我才喜欢荒凉,因为它可以让我更专注,我不想哪怕有一刻忽视你给与我的美好,我不想再许什么愿了,如果让我必须许个愿望的话,我的愿望就是让上帝知道我此刻是多么的知足。

    当我的视野里出现了那座桥的时刻,我多少还是有点惊讶,那种近乎夸张的拱形跨度设计,那种让人目眩的垂直高度,还有金属的那种即使是岁月也无法淹没的坚毅和质感。而那两条冰凉的铁轨枕卧在荒草间仿佛就是为了证明欧几米德的定律:在这个世界上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不会重合,永远不会…….

    这条飞架在山谷间的铁桥让我想起少年时代看过的一个电影《卡桑德拉大桥》,这种桥的造型曾经颠覆了我对所有这样桥梁功用的定义,似乎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在那一刻如履薄冰,我仿佛听到了金属断裂的声音以及螺帽掉落在钢梁上悦耳的覆灭之声。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我认为它更神似保罗西蒙的那首歌,恍忽中我听到保罗西蒙唱道:

当你忧伤时,
我用身体为你架起一座金桥,带你跨越那条忧伤河
当黑暗到来,痛苦将你包围,
我愿变成一盏灯,为你带来光明
起航吧!忧伤的姑娘!走在金桥上吧!我将带你走向光明!
你所有的梦想都在路上,看它们多么明亮!
她们都来陪伴你,不让你感到落寞

   那一刻我觉得梦想近在咫尺但却渴望又不可及,那一刻我觉得梦想依然在路上,我这辈子注定孤独前行。

   当枕木间的荒草淹没我们双足的时刻,山谷的风也吹乱了我们的头发,我觉得我和谨还是那样的年轻,我们还会因为相互吸引的魅力而变得难以自持。在这个世界上两个相互爱慕的人在一起就这么难吗。桥下的河道显然是一条泄洪时的季节河,从印在两边岩石上清晰的水线就可以判断出这一点,谨告诉我秋天的时候很多人在这里钓三文鱼,那是这种鱼洄游的季节。其实我觉得人类挺残忍的,没有比在回家的路上设伏更狡诈、更无情的事情了。我觉得命运对我一贯如此。所有的诱惑都是灭亡,但这不是最可悲的地方,最可悲的是每一次诱惑仿佛都针对我最脆弱的方向。

   我对谨说我要回去了,谨对我说今晚留下来吧,不在乎一个晚上。我说,别勉强我。谨说,至少吃完饭再走,我说在外面吃饭说话不方便,谨说她可以去定几个外卖,谨说这里有一家中国餐馆的味道不错,他们外卖也很有质量。我没有拒绝,因为我连拒绝的力量都懒得攒集起来,我能做到的就是听之任之。

   谨出去定外卖的时候,房间里寂静得可怕,这本是一个女生的房间,布置得温暖而又洁净,可它寂静得让人可怕,我想找个音响什么的冲淡这种物种绝迹般的寂静,但我没有找到,我知道谨喜欢音乐,她一定会有的,但我就是找不到,最后我不得不放弃,我想我总该做点什么,我觉得我该给谨写一首诗,或者说至少为我们这次相见写一首诗。和谨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为她写一首,我早晨总是比谨醒得早,而早晨那段时间是我思路最活跃的时刻,我会在谨醒来的那一刻把诗念给她听,看她发髻散乱地枕在我的弯臂上,看她那种美丽的、专注的神情,那神情里还有陶醉,我总是想为什么画家需要盯着模特才能完成一件作品哪,是什么样的美丽才能让他们刻骨铭心和挥之不去哪。

   我一边给谨写着诗,泪水一边不争气地涌流不止,以致于我不得不和卓面保持一段距离,才不会把稿纸打湿。

 

                             遇见

 

再次遇见你的时候 记忆就像手上的老茧

剥落的那一刻  还可以看见新鲜的伤痕

重提旧事  还是象风一样 无形地流逝

我们站在怀念的两端

但怀念不是一座桥  无法将我们连接

 

你说 流星会遇见流星吗

我说 当他们一起踏上覆灭的旅程

其实从那一刻起 我们就知道结局

只是我们都心照不宣

我们就象黑暗中的两颗 

彼此辉映的火苗  微弱而又多情

当我们熄灭的时候 还会有火苗再一次地燃起

但那已经不是我们

 

时间让我们遇见

但时间不仅只属于我们

我想把我们的命运重新装入水晶

我们还是那两个占卜未来  天真的孩子

我们相信一切  并把相信

作为快乐的唯一源泉

 

当我再次遇见你的时候

我们就象是两块丑陋的陨石

黑暗让我们隔膜  也让我们相守

但对于那些臣服于命运的 高悬着的星辰

有谁曾有过 象我们一样

华   丽   的   光   芒

 

   诗写完了那一刻,我就象一个灯油耗尽的高龄产妇那样筋疲力竭,我决定不等谨回来马上离开,因为我太脆弱了,如果和谨共进完晚餐,我很可能会禁不住留下来过夜,虽然我知道那是谨的默许,可是我不想这样做,虽然我想再次行使我拥有她的权力,但我知道那是覆灭时的仓皇和逃遁,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了,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比对死亡的恐惧更可怕的事情就是因为这种恐惧而衍生的疯狂,我不想这样,我必须离开。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楼下的,但我的耳边依然响着刚才木质楼梯上那段杂沓的脚步声,我感到那个声音会在我耳边一辈子挥之不去,一个人如果能听到深渊中的坠落之声那就意味着他身处比深渊更深的地方。

   出门的时候我叫了一辆记程车,本来我想让司机把我送到灰狗的汽车站,但我怕谨会赶过来,因为我不能保证到那里之后就立刻登上一趟出发的车次,尤其是在小镇这种地方,我问司机能不能直接把我送到多伦多,但司机说太远了,不过他说他可以把我送到伦敦。我想这就足够了。 我这辈子第一次彻骨地体会到慌不择路的含义,但这是一次清醒的逃亡,我真感谢自己在绝望时还这样清醒。

 

  2004夏天的一个清晨,我独自来到位于北京西郊的基督教公墓,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母亲就长眠于此。盛夏的墓园草长莺飞,林木葱郁,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白云,清晨的风夹杂着馥郁的花香和远处山野的气息。我拿出那本当年父亲送给母亲的《普希金诗集》,这本50年代初出版的牛皮纸精装本诗集已经在父亲双手无数次的摩挲下显得如古籍书一样陈旧不堪,页面已经开始变黄,并有很多细小的酶斑。我翻开了《致凯恩》的那一页轻声朗读起来。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眼前出现了你

  犹如檀花一现的幻影

犹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那个寂静的清晨,我感觉我的声音象羽毛一样轻盈,被夏日的清风兜裹着飘向空中,融进头顶那片深邃的蔚蓝里。我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两个人世间平凡的生命已经找到了他们灵魂永恒的归所。

作者的母亲王海龄 1965年摄于天津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母亲王海龄,上个月是母亲80周岁的诞辰

叶虻 发表评论于
回复 '百花苑主' 的评论 : 感谢百花苑主精彩的点评和留言,其实我现在回想一下,可能瑾这个人物我没有塑造好 有点公式化了 我想表明的是瑾还是爱文中的“我” 但无法和“我”过那种理想主义生活,但又不想改变“我”,因为这正是“我”中的一些孑然独立的性格吸引瑾,但在这部小说中,对于瑾和“我”的这段着墨太少 没有铺垫好
nitayy 发表评论于
回复 '百花苑主' 的评论 : 写的真好! :) 让我感动了。 :)
百花苑主 发表评论于

您的文笔非常优美,构造的意境也非常凄清。只是,若它是真的, 我只能说谨并没有真的爱上你。她追求的只是一种戏剧化的凄美情调,她需要您继续在她想象中的爱情剧中扮演她希望你一直扮演下去的角色-----一个悲情和痴情的情圣角色.

当然,她也同样没有真的爱上她即将嫁的那个人---一个长期的饭票。她只爱她自己,她只爱她想象中的爱情。 可能她信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因为你得不到她而她因此成为你心中的唯一------至少这是她的期望。

因为真爱的本质是温暖,真爱的人绝对会把相互给予温暖放在第一位。那种屡屡施与爱人伤害的人,其实只爱她/他自己。
叶虻 发表评论于
感谢兰子对这部小说的支持,期待你的新作问世,我会继续做你小说的忠实读者。
卜兰子 发表评论于
非常喜欢这个结尾的剧情安排,原来我附和过雪伊的建议,后来仔细想想还是你的情节安排更符合常理, 因为“我”和瑾是分过手的,毕竟不是久别新婚。整部小说中篇长度正好,没必要非扩展成长篇。唯一有些模糊的是时间,遇到N年前脑子里有时需要不停地换算。也许是我自己糊涂。

这样的结尾悲剧气氛很浓,起到对读者强烈冲击的作用,个人认为作者是成功的。
叶虻 发表评论于
回复 'movie999' 的评论 : 感谢Movie999的点评和鼓励,作为一个业余写手,读者对我的鼓励是我坚持写作的最大动力,问好朋友。
movie999 发表评论于
谢谢叶虻情真义切的大作。可惜纪实散文 我的父亲母亲 找不到了。
期待作者的下一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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