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就在外语系男生宿舍里范明开始为和梁晓曦那个要命的约会精心打扮的时候,政法学院男生宿舍里,老大推开门走进来,林少峰坐在自己床上正拿着一面镜子照脸,立刻放下镜子问,“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怎么了,想我?”
“办好了吗?”
“好了,好了,办得妥—妥--的,你就放心吧!”老大往自己床上一坐,一脚把一只耐克鞋踢到门边去,一股脚臭味随之弥漫开来。
“那你不早点回来跟我说一声!”林少峰显得有些着急。
“四哥打十点半就开始每五分钟盯着门看一次了。”小六简要地补充。
“能怨我吗?我早上第一次去,他们秘书说主任在开会,有什么交给她就行,我说那我还是等会再来吧,好,我去图书馆待了两小时再去,说主任还在开会,等到快中午,好容易人家开完会了,我盯着他们秘书进了主任办公室,出来,跟我说,送到了,才走的,”老大颇有些不乐意,“我容易吗我?你在这儿坐着说话不腰疼!唉老四,”他打量一下林少峰的脸,又乐了,“照镜子呢?照个啥呀,怎么照也就猪头一个,你右边这脸,仔细看,还真有点...毕加索呢,”他嘿嘿一下,“好啊,男人就得有点伤!平时你小白脸一个,跟你走一块,路上小姑娘尽瞅你,看累了瞄我两下算是歇歇眼歇好了再接着瞅你,现在好,你也就跟我半斤八两,这么说我还真挺感谢李科那王八蛋,几拳把我们俩给打平等了!”
“大哥,”小六负责地插嘴,“我提醒你啊,看问题,要用历史的,发展的,现实的眼光去看,不能用静止的,局限的,形而上的眼光去看。四哥这样,是暂时性的,过两天就帅回去,走在路上女生还是接着盯着他瞅,大哥你这样,很不幸,是永久性的,过去没帅过,现在不帅,以后,也不会帅,女生以前没瞅过你,现在不会瞅你,以后也不会瞅你......”小六的嘴新近开光,当然有机会就使,“所以,大哥你呢不能过于乐观,要有心理准备,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这么说,是为你好......”
老大瞪眼,“小王八蛋咋这么会败兴呢?再嚷嚷你自个儿上厕所去,不给你当保镖了,大男人要我们站旁边看着尿尿,臊不臊!”
小六上回舌战群儒告了大捷,回来却落下个心理阴影,课间上厕所非得老大老二保镖,一左一右峨然矗立在小便池边,他才敢尿,少了一个都尿不出来,曰“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小六心里清楚,以自己的战斗力,碰到李科或张金茂其中的任何一个报复,小弟弟被打歪都有可能。
这个威胁够重,小六立刻噤声。
“大哥,谢谢你了!”林少峰放下心来,说。
“不谢!”老大往床上一倒,“唉,老四啊,我说,你那媳妇,人长得不差吧,脾气咋那么丑呢?前天我给她送东西,见我就瞪眼,从头到尾,一个笑脸没给!”
“她...就是那样,所以我才要整她,”林少峰说,“她连我都从没给过笑脸,给你不就怪了?”
“嗯,要整,”老大肯定地点头,“从严,从重,从快!”
“大哥,我忘了问你,那天你怎么跟她说我以后几个星期不去找她了?”
“哦,我说你烦她!”
“啊?你说我烦她?”林少峰用胳膊撑着坐起来,“我不是让你说我忙,没心思去找她吗?”
“我开始是那么说来着,后来她问你没事吧,我一着急,就说你烦她了。”
“那你也不能说我烦她呀!”
“我不是怕露馅吗?唉,老四,你不是要整她吗?说句烦她,不是挺好的吗?”
“大哥你这就不懂了,”林少峰皱起眉头,“说我没心思去找她,比较含糊,可以综合各种客观的和主观的因素,对吧?包括我可以控制和无法控制的因素,对吧?那就留下很多猜想的空间,让她感到迷茫,困惑,而不知道......我的用意究竟何在,这就是一种整她的方式。你说我烦她,那就是完全的主观因素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就达不到那么一种...整她的效果。明白吗?”
老大看看小六,小六看看老大,直到两人眼中都写着两个字,赤那。
“小六!”老大吼起来,“我说,你四哥的上海话今天学了吗?”
“没呢。”
“好,现在学!我问你,你们上海话里,‘冤大头’咋说?”
“是...‘冲头’!”
“好,‘冲头’,好好教你四哥,一定让他学会了!”
那天下午,方越洋准时来到外语系办公室。一反领导迟到的惯例,孙主任,徐伟老师,政法学院的马院长和他们的辅导员,已经都到了。
唯一还没到的,是林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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