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草地上色彩缤纷的番红花(crocus)时,很多人就意识到春天来了。
其实,某些品种的番红花在去年深秋就开花了,因为个头矮小淹没在草丛中,四周又有夺人眼球的红彤彤的秋果和燃烧的枫叶,没有人注意到它。只有在经过一个灰 暗阴冷的冬天,而后几场连绵不绝的大雨后,它们柔弱的身躯如雨后春笋,从坚硬的还带着冰渣的泥土中冒出来,紧接着,一朵朵色泽鲜艳的小花明亮了你的眼,你 才惊觉:原来番红花也是春天最早开放的球根花卉之一啊。
这几天在户外散步时,拍到了不少番红花的照片:最常见的是紫色和浅紫色的,还有明黄色,浅黄色和白色的。白天气温偏低,番红花的花瓣是合在一起的,待太阳 升起,再慢慢张开,似恋爱中的娇羞少女。待到日头最好的下午两三点钟,它们的花瓣全打开了,金色的阳光在柔嫩的花瓣上跳跃,释放出令人难以抵抗的热情-那 是热恋中的女人才有的妩媚。等到四五点钟日头下山,冷风迎面拂来,花儿们又合上花瓣,进入甜蜜的梦境。
我虽然就职于银行,却不需要朝九晚五坐班,可以根据业务进度选择自己的作息时间。我外出散步的时间是不固定的,所以得见番红花在一天之中不同的面孔,感受其温柔外表下透露出的或热烈奔放或羞涩内敛的特质。
可是我搜肠刮肚,使劲浑身解数,还是无法用键盘打出最优美曼妙的辞章,来形容番红花的美。
老公说:自从人类发明了高科技,影视图像充斥着日常生活,人们阅读纯文字的机会越来越少后,人类的想象力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限制。打个比方,从未见过番红 花的人,只要在谷歌上搜索“番红花“这三个字,几秒钟内就会有几百张图片出现在他眼前,美轮美奂。有谁还会走近大自然,坐在阴暗的松林下,静静聆听花开的 声音,默默细数张合的花瓣,只为清清楚楚地认识一朵小花呢?
所以写大自然的高手,往往出现在工业文明还未高度发展的时期。比如英国小说家劳伦斯,他在散文《鸟语啁啾》中,就如此生动细腻地描写过番红花,把人带入一个美妙的春天中:
“这里有好几种野生藏红花:有尖长紫红的,有尖长奶黄色的,生长在无草的松林间山坡上。但漂亮的花都生长在树林一角的一块草坪上,在陡峭、松林蔽日的山坡 下隐藏着那块低洼的草坪,整个冬天草丛中都渗着水,茂密的灌木丛中溪水在流淌,夜莺在此引吭,五月里唱得最欢,那里的野百里香透着玫瑰色,夏日里招来满头 满脑的蜜蜂。
淡紫色的藏红花在这里最为怡然自得。紫色的花儿从洼地中深深的草丛里探出头来,像是有无数朵花儿在此安营扎寨。你可以在黄昏时分看到它们,那阴暗的草丛世 界静得神秘,草丛中所有的花蕾都紧闭着,闪烁着微暗的光芒,恰似打了千层褶的帐篷。北美印第安草莽们都是这样,在西部的大山谷中安营扎寨,夜间合上他们的 帐篷。
可到了早上情形就不同了。强烈的阳光辉映着绿云样的松树,晴空一片,充满生机;流水湍急,依旧被最后一些橄榄汁染成了棕色。那一盆地的藏红花开得让人瞠 目。你无法相信这些花朵的确娴静。它们开得如此欢畅,它们橘红色的雄蕊如此蓬勃,铺天盖地,如此妙不可言,这一切都昭示着灿烂的狂喜,涌动着的鲜亮紫色和 橘红,以某种隐蔽的旋律,奏出一首欢快的交响乐。你无法相信,它们纹丝不动,仍能发出某种清越的欢乐之音。如果你沉静地坐着凝视,你会开始同它们一起活动 起来,如同与星星一起运动一样,于是你能感觉到它们辐射的声响。这些花儿的所有小小细胞一定随着生命的绽放和呢喃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