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年轻人,出生于英国的报业世家,母亲家族是富裕的矿主。年轻人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骁勇善战。
他阳刚的外表下,有着敏感细腻的艺术情怀。他到欧洲和澳洲野外观鸟,收集鸟羽,留下无数篇日志和精美的手绘插图,其中相当一部分的作品是在烽火硝烟的间隙 中完成的。后来,他的兴趣转移到日本樱花上,万里迢迢跑到日本和俄罗斯收集奇花异草,颇有心得,遂成“樱花专家”。他在英国友人家的后花园里发现了一棵奄 奄一息的开白花的樱花树,剪下一根枝条,精心培植小苗。到了日本后,这个樱花专家发现被他救活的白色樱花竟是在日本本土失踪一百多年的太白樱。于是,他又 将太白樱引种回日本。太白樱荣归故里,引发一阵热潮。
为了培育出一种经得起冰雪寒霜的早樱,他将富士樱和台湾樱杂交,创造出美丽的奥卡梅樱。
他的一生颇富传奇色彩。他才是真正的花迷,将兴趣发扬光大,成一代樱花宗师。我这种级别的,只是肤浅的“叶公”罢了。难得几位朋友欣赏,他们在温哥华置下 豪宅后,到我的微信里翻我的奇花异树篇,准备挑一些国内不常见的品种植在花园里,打造特色花园。我这个“叶公”,也被戏称为“花草专家”了。
春天到了,新的一轮赏樱开始了。我记下奇人的名字:Captain Collingwood Ingram, 在赏樱日程表里,用彩色水笔重点强调了“奥卡梅”。
奥卡梅樱(Okame cherry)和惠空樱(whitcomb)是最早开花的樱,它们拉开了温哥华赏樱序幕。奥卡梅樱在温哥华只是零星种植,本地的花迷们常常忽略不计。我从 去年二月开始赏樱时,根据网站上花迷的建议,只赏了同期盛开的惠空樱。如今,我也算小半个樱花专家,几个著名的赏樱地点熟记在心,不必浪费时间跑冤枉路 了。我可以潜下心来研究稀有品种,向这个上世纪的“花宗”致敬了。
我是在网站上没有推荐的地点,巧遇“奥卡梅”的。
昨天下午,骤雨初歇,我带着大宝去牙医诊所,回来时经过Kingsway 和Olive交界的地方,忽然瞥见路边高层公寓楼的绿化区冒出几棵树形秀丽的樱花。一簇簇桃红色的樱花非常惹眼,而且樱树只有两米多高,正好可以让我近距 离赏花拍花。我远远看着,以为是惠空樱。自己的手机里恰巧没有清晰的惠空樱照片,于是我说服大宝,在几百米远的地方停车,一起去赏樱。
走近了,才发现开在冷清枝头上的是奥卡梅樱。 我在网站上见过它的图片:它的花朵是五瓣的,淡黄色的花芯,几朵小花簇状生长,低垂着头。我注意到花梗是红色的,有别于同期开放的惠空樱的绿色花梗。单凭这一条,我就可以轻易将它和同是五枚单瓣的惠空樱区别开来。
短短两个星期的花期,奥卡梅的颜色将从最初的桃红,到盛放时的浅红,再到粉白,最后香消玉损于风中。我喜欢前段花期,那时的花朵是桃红的,远远看,不明就 里,会误认为桃花。每个中国人的心中,都装着一首关于桃花的诗,无论是晴朗的白天,还是月光流泻的夜晚,铺满细碎花瓣的桃园小径上,总有一首情歌在花枝上 盘旋:去年今日,人面桃花, 别忘了我们和春天的约定。
许多年过去了,那些年少时所谓的重要的约定又有多少实现了呢?只有满树怒放的桃红色的花,依然固执地点缀着我们的岁月,化身粉红色的记忆,温暖我们逐渐苍老的面庞。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天,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轻轻地问一句:那些桃红色的花又开了,远隔重洋的朋友,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