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温哥华时,迷上了horseback riding。每到郊外游玩,就和一帮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骑着小马在森林里缓行。
我胆小,每回都挑最温顺的小马来骑。我骑着马儿顺着原始森林的小径慢慢行进,不时在浓密的树荫下见到成片盛开的桃红色或者浅红色的野花。此花植株低矮,叶 片肥厚,红红的花梗笔直挺立,托着二十几朵五瓣花,花芯是淡黄色的。通常野花是朴素平凡的,此花却很艳丽精致,如隐居山林的绝世美人。从它们身边经过时, 马蹄声哒哒响,我的耳边是清爽的山风,眼前的紫花令我陶醉。古人作画“踏花归去马蹄香”时,画的是两只蝴蝶绕着马蹄翩翩起舞。如果在工笔画中渲染几笔这种 野花,是否有画龙点睛之妙呢?
后来,我注意到城里的很多私家庭院栽着这种野花,花期很长,从春季到盛夏。因为宽大肥厚的叶子像极了大象的耳朵,当地人给它起名为"elephant ears" 。其实,它是一种重要的中草药岩白菜。中国人看重药用价值,并未将它们从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山上移植到苗圃里,西人更偏重它的观赏价值。
母亲刚刚来加拿大时,特地买了好几株岩白菜种在家门口的松树下。她也从福州带了一些她最喜爱的白色凤仙花的花籽,撒籽,分盆,又移栽在地上,与岩白菜为 邻。凤仙花开了一年,第二年就再也不发了。岩白菜却年复一年地茁壮生长。妈妈叹着气说:“这儿的水土不同,不长凤仙花。做人也是一样,既然选择加拿大,就 要咬牙适应,扎根下来。”
她还告诉我:几十年前福州西峰有个瞎子,是著名的铁板神算。我才几岁大,妈妈就被朋友“忽悠“到神算子的住处,花了几十块人民币为我算命。
神算子说:你的女儿男身女相,命带野马,一定要远行千里才能一展才华。留在老家,只能困死。
算命的话,母亲将信将疑。她非常疼爱我,总想把我留在身边。我大学毕业,她坚持不让我留在厦门特区,而是让我回了福州,这样她可以看着我出嫁生孩子,自己做个开心的外婆。
而我最终选择了出国留学移民。我对家人说:我不愿一辈子困死在小公司小地方。我想出去看世界,读更多的书,找个像样的好公司,挣更多的钱......
母亲劝阻不了我,只好支持。她亲自陪着我去北京坐飞机出国留学。临登机前,她流着泪,拉着我的手说:“铁板神算说对了,你外表柔弱,内心却是不驯服的野马。既然如此,我和爸爸也不拦你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我出国后三年,父母也远离故土来加拿大与我团聚。妈妈笑着说:“我们一家都是野马,奔波的命。”
既然来了加拿大,就不能再做水土不服的凤仙花了。我们一家都扎根成了倔强粗放的岩白菜,在每个风吹雨打的夜晚里紧紧地抱成一团,互相传递着热量。在每个晴朗的日子,开出最艳丽的鲜花,发出会心的微笑。
你家也种岩白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