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德国,最让人欣喜的日子是三月里的野韭菜,铺天盖地,在森林,或在水边,所谓一年等一回。
残冬在一夜里退去,明媚的春光柔软的春风轻轻拂过,周末起个大早,开车五分钟,就到了附近的一个小树林,偶尔有溜狗过路的,空无一人,凝望着清新翠绿的野韭菜,深深吸一口这绿色的空气,微笑就在这片寂静的春天里徐徐荡漾,心底里飞出千万首无声的歌,戴上手套,开始一把一把的采着韭菜,叶子好采,但好吃的是根茎,你得翻开厚存的树皮,或者是枯枝,有时得翻开松散的地皮,才能采集到粗壮的根茎,运气好的时候,甚至是韭黄,满心欢喜的看着一根根雪白嫩黄的韭菜黄,总让人想到,什么是化腐朽为神奇。隐隐约约的禅意
最早是在南德的Stuttgart斯图加特,在德国的第一个家,就住在我们学校Universität Hohenheim旁边。 校园是当年Baden-Württemberg巴符州一个帝王的私家花园,天涯海角的异草奇花,无一不有。有棵巨大的樱花树,粉色的花瓣雨点般落下,踩着花径去上班总要跟德国人说起林黛玉,要是她还在,必定会扛上小花锄将落花埋葬。还有我从没见过的西藏桃木,那黄色的腊梅花香气袭人,是三医大出早操的味道。园中有一小溪,潺潺流水,每到早春,遍地都是野韭菜,那时常常在下班之后,去采点韭菜当晚餐,诗岭和诗南还小,采两把就跑开去玩了,有一次下班晚,天快暗了,我还在林子里忘乎所以的迷失在韭菜世界里,突然两个年轻英俊的警察出现在眼前,牵来孩子,笑容可掬的说,原来果然是有妈妈在的,他们以为孩子是走丢了。那是第一年,俩个小朋友还说不好德语,接下来的年头,他们俩可以自己采韭菜了,从二月的嫩韭菜到五月的韭菜花,四年后搬到了慕尼黑,竟然在著名的市中心的English Garden 英国花园里发现了野韭菜,蜿蜒的Isar河两岸是茂密厚绿的野韭菜,在高大的森林里叠叠层层的落叶下,第一次喜出望外的翻到了韭黄,想我本属于典型的五谷不分型,根本不知道韭黄是怎么样造化出来的,完全是大自然的启示,让我想到韭黄这个词,象做梦一样,周围的人在踢球,戏狗,躺在草坪上晒太阳,而我在挖宝,找寻被隐藏的春天。
后来我们又搬去Berlin柏林,Giessen吉森,最后是Essen埃森, 一直到现在。 每年的春天不期而至,或是如期而至,我在每一地都能碰到我的野韭菜。
也许是它的让人不顾一切的美味,也许是因为独自采掘它时那份彻底的安静那份太阳晒在背上春风拂过脸上的心满意足。
感谢上帝,为这有野韭菜的日子,让一切的挣扎有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