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娜走了。我们虽然都很难过,但想到她的病完全没有希望治愈,即便活着也是越来越遭罪的,走了反而是一种解脱,我们的心里好像释然了。虽然我们是那么的不舍得。
戴安娜生前有遗嘱,她的遗产全部捐献给她所在的教会,她说她是教徒,她得到了太多姐妹们的帮助,她希望她的钱能在今后帮到更多的她教会里的姐妹。
教会给她办了很隆重的葬礼,她的墓地选在了风景秀丽的高山上,她是教徒,选择了土葬。参加她的葬礼的都是教会的人,我和马克是她的亲人代表。
在葬礼上,我们回忆了戴安娜的生平,我们讲述的最多的是我们在一起打工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刻,仿佛戴安娜又回到了我们的身边,仿佛我们又回到了我们刚刚踏上这片土地时候的岁月,有欢乐,有痛苦也有无限美好的回忆。
因为我们之前在夏威夷刚刚见过面了,别的朋友就都没有再赶来参加戴安娜的葬礼。丽萨跟老公回中国旅游呢,安娜带孩子参加暑期活动去了,凯文在国内出差。马克说,不再打搅他们了,再说戴安娜一直不希望凯文知道她的情况,凯文也没有那么留恋戴安娜。所以戴安娜由我和马克代表大家送最后一程也就成了自然。
但丽萨和安娜,我们都用电子邮件通知了她们,也告诉她们不用来了,我们会代表她们送戴安娜的,希望她们今后有机会来这里的时候,告诉我,我会带她们去看望戴安娜。
戴安娜平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大家忙的时候不能特别赶来送她,她一定会觉得心安的,否则反而她会不开心。
送走了戴安娜,马克赶着回家了,想要天黑之前到家,我们没有参加教会组织的聚餐,我请马克在外边吃饭,也算为马克送行。
看到戴安娜的葬礼,我和马克心里好受了不少,她在美丽的山上,在那么优美环境中长眠,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安慰。戴安娜没有任何遗憾,也没有牵挂。就她最后的表现来看,她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凯文,因为她曾经真切地爱过他。
我跟马克商量,什么时候告诉凯文戴安娜的情况,马克说:“既然戴安娜跟你交待过的,不希望我们告诉凯文她的情况,我们就能瞒多久瞒多久吧。凯文此去中国,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准备海归了,如果是,他不知道戴安娜的情况反而更好,他能安心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当然我说的是如果凯文也还惦记着戴安娜,他如果真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戴安娜只是过去生活中的一站的话,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必要非去告诉他戴安娜的情况了。不管哪种状况,目前来看,我们都没有什么必要一定要专门去告诉凯文,关于戴安娜的一切。
至少现在看来是没有意义的。最重要的是,戴安娜的愿望是不希望凯文知道她的状况。我们要把握这一点。你说呢?”
“是的,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不会特别去告诉他的,只要他不知道,不追问,就是说起来,我也会说,我们都很好就是了。”我回答马克。“好,就这样。”马克坚决地说。
马克要赶路,我们没有再说别的,匆匆吃过饭,就送他走了。马克临上路之前,摇下车窗跟我说:“琳达,你答应过戴安娜的,要关心凯文的生活,有机会联系的时候还是要关心他多一些,他也比较听你的劝,希望他尽早能有个自己的家,这样大家也就都安心了。我有机会也会关心他的。”
我看着马克,使劲地点了点头,我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戴安娜走了,我们因为戴安娜,大家最近频繁地在一起活动,我们过去那种感情似乎又都回来了,此刻的分别不知道何日能再相见。我们彼此都有着一种深深的不舍。我看见马克的眼睛里也含着泪水,他也是不舍得戴安娜。
我走到了马克的车前,跟马克说:“马克,有时间带孩子和太太过来玩。”马克跟我握了握手说:“当然,有你在这里,还有戴安娜,我们会找机会过来的。你也保重!”说着他摇上了车窗,踩着油门,走了。“望着马克车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我失声痛哭,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我又休息了一天,得正经上班了,家里的事情也有很多需要我做的,那么久没有好好照顾家,很多事儿也积累下来了。那一天,我忙得不得了,但心思仍然没有完全收回来,总好像惦记着要去戴安娜家,去看看她,几次都想到今天要给戴安娜做什么吃的,带给她。等意识到不需要再去戴安娜家的时候,心里又是无限的惆怅和悲痛,常常一个人流着眼泪做事情。
我上班了,同事们看到我憔悴的样子都过来关心我,他们都知道一点戴安娜的情况,因为之前我给他们讲过的。他们也深深地同情戴安娜。经理问我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我说不要了,我会好好专心工作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尽量在工作上专心致志,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回到家里也是,忙这忙那,尽量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让自己没有想别的空闲。
就这样大概又过了几个月吧,我好像从悲痛中基本走出来了,一切又恢复了过去,我的生活中没有了那些人的影子,也没有他们给我的任何消息,我也没有刻意地去联系谁。我想大家也许跟我一样,都在让自己摆脱这场悲痛。
包括马克,从他到家后给我来电话匆匆忙忙报了平安,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知道,他跟戴安娜的感情很深,这段时间他专心忙了戴安娜的事儿,家里还有工作也多少都得受点影响,毕竟我们的工作都是被雇的,不能长期这样说走就走,必须用努力去挽回那段日子的损失。
家里也是一样的,彼此有感情的人,跟只是相识的人相处完全不同,尤其像我们这些早期来美国在一起打过工的人,跟其他关系的朋友们的感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这一点只有我们有体会的人才能知道。
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慢慢地都会回到自己的轨迹上,过着各自的普通而平常的日子的。
又到了冬季了,看着天上飘飘洒洒的白雪,想着即将到来的节日,内心似乎有点高兴也有点惆怅,也许是又想起了戴安娜吧。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想起戴安娜,就会想到凯文。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他的生活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真的像我们感觉的那样,已经不再想起戴安娜了吗?
那段日子,我常常会想起这样的问题,有时候我还会跟老公提起这些,老公总是说,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的,放不下的东西谁都有,要看怎么把握,既然不可能在一起,总是惦记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感觉他说得是对的。也许男人们的内心是有共同之处的吧。
进入11月份后,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过节了。我也自然地想起了那一年我们在节日里去凯文家过节的情景。
今年的春天,我们公司来了一个中国雇员,跟我不在一个部门工作。但我们的工作有联系,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也能常常遇到他,后来熟悉了才知道,他也是单身,刚刚离婚从外州搬过来的。
那日我想起了马克曾经带来的他太太的同事安娜,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单身呢,如果可能让她跟我这个单身同事认识一下也不错的。于是我给马克打了电话,巧得很,是马克太太接的电话,因为跟他们一起出门两次,跟马克的太太我也算熟悉了,虽然当时由于照顾戴安娜没有跟她多聊,但感觉得出来,马克的太太是一个很热心的人。
我直接跟马克太太说了这个情况,她特别高兴,说安娜现在还单身呢,她当时是看上了凯文的,但凯文对她没有兴趣,她还是希望找一个跟凯文条件差不多的人最好。
我把我同事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马克太太,希望她问问安娜,如果安娜有兴趣我再去跟我同事说。
第二天马克太太就来电话了,说安娜同意联系一下。并送过来了安娜的一张近照。我马上跟我同事说了安娜的情况,同事也表示愿意跟安娜联系。就这样我跟马克太太分别把他们的电话号码给了对方。
当红娘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这么简单他们就同意联系了,这是我和马克太太都特别高兴的事儿。马克太太也说,她经常给人介绍,但成功的到现在还没有呢。我们都期待着他们的事儿能成。
这是这么久以来让我们最开心的事儿了,回家我也跟家人说起了这件事儿,家人都很感兴趣,尤其是老人家,跟着分析情况,看看谁的条件更好一些。最后还是觉得他们还算般配。
看来安娜和我同事的事儿还是有戏。
马上要到感恩节的时候,公司已经不那么认真上班了,大家都在议论过节的事儿,有人外出,有人准备迎接亲友的到来,还有人觉得过节太累,总之说归说,高兴是大家都一样的高兴。
有一天晚上,我刚刚吃过晚饭,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区号跟马克一样,我接起了电话。原来是安娜来的电话,她一口一个姐的叫着,我知道她跟我同事的事儿也许是进展挺顺利的。果然,我们说了一会儿,她就说,感恩节的时候,她准备来这里看我同事,问我喜欢什么礼物。
我忙拒绝她的礼物,说留着钱跟男朋友好好在这里玩玩吧。安娜说:”姐,他是地主,我不需要花钱的。”看来安娜跟我同事的事儿是要成了。
最后我答应,等她过来了,他们一起请我吃个饭。这应当是那一年里能让我感到最快乐的事儿了。
放下了安娜的电话,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家人学呢,电话铃又响了。这是凯文的电话。(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