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现实主义长篇小说(下卷):《独 钓 寒 江 雪》31

内容涵盖:传统经学为主的中国思想史研究、商周金文为主的古文字学研究、宗教史和制度史为主的商周史研究、版本学和校勘学为主的古典文献研究、京都学派为主的海外汉学研究、古代神话和诗论为主的中国文学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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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卷
 
 
二十九
 

 

1982731日。
虽说大学里早就放假了,但是校园里一点也没有人少的样子。补习的,打工的,考研的,还有因为各种理由回不了家的,全都在校园里合法、合理地住着。
一大早天气还好好的,可刚刚吃过午饭就开始变得阴沉沉的,一个劲儿地给你脸色看。你看看天,觉得还是自己的床铺最可爱而且温柔,翻了个身,你又想要懒懒地睡上一个下午了。这时,门外已经传来了方方的敲门和呼叫。
“禾尚,在吗?”
虽然你的宿舍里还留守着两三个人,但是这次已经不会再有人给你开门了。因为人家已经点了你的名。你只好起身下床给她开了门,没好气地问:
“不是晚上六点才到吗?刚过了中午,还差六、七个钟头呢,用得着那么早吗?”
“早点不好嘛?”
“你那么急着想见到他吗?”
“见他?也算是吧,我只是想早点看到结果是什么?十足的看客。”
“看客?看你说得那么轻巧,鬼知道你什么时候看上了瘾也会登台成了演员。当心,我可是……”
“可是什么?”
“我可是‘加里森敢死队’的。”
“早听说‘恋爱使男人变得疯狂’,我看你快了。”
“是吧,我昨晚还梦见精神病医院了呢!不过你说话不该只说半句,这后半句你为啥就不说了?‘恋爱使男人变得疯狂,使女人变得愚蠢’。”
“哦,我还以为这后半句是‘他昨晚电话中又和你谈了什么了’呢。”
“既然你先说了,那就不用我再问了。”
吵归吵,接还是要接的。
中国人永远是天生的外交活动家,他们从小时候开始就目睹了自己的父母不管刚才还是脸红脖子粗的争吵成了什么样,哪怕已经开始拳脚相加了,但是一有外人来往,特别是高个子、蓝眼睛、大鼻子、金黄发的,立刻他们就可以在瞬间快速变脸而摆出一副笑容可掬风采迷人的优雅神态。让来访者倍感尴尬和不自然,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在这环境下耳熏目染多年之后,你和她都急切地想知道那个将要到来的他,对自己的未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们两个人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出了校门,在车站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坐上了姗姗来迟的机场大巴。
一路无话。
下午二点左右,你和方方已经到了首都机场。
虽然已经吃过了午饭,但是实在没地方可去,转了几圈后,你们随便找了家餐厅进去,点了啤酒和凉菜,坐下来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若大一个餐厅居然没几个人吃饭。餐厅里正播放着邓丽君的那首《海韵》。你和方方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在默默无言地听着,谁也不想先打破这一宁静而略显尴尬的气氛:
 
“女郎,你为什么独自徘徊在海滩?女郎,难道不怕大海就要起风浪?啊,不是海浪,是我美丽的衣裳飘荡,纵然天边有黑雾,也要像那海鸥飞翔,女郎,我是多么希望围绕你身旁,女郎和你去看大海,去看那风浪……”
 
歌声中所表达出的那悠扬而感伤的情绪,迅速地包围了你们俩!
再有几个小时,那个假洋鬼子就该回来了。难道说在你和方方之间马上就要开始上演《最后的晚餐》了吗?
你看着方方。
方方也正看着你。
相对无言。
此时无声胜有声。
“难道就不会听点别的什么吗?让人开心的、兴奋的、疯狂的?甚至让人呆傻的也行。总之,不想再听这首使人尴尬的歌了。”
你想。
站起身,你走过去,和女服务员交涉着。
小姐很放心地把一大盒录音磁带全给你端了上来,让你任意地挑选。
你说:
“来几首滑稽或者诙谐的吧。最好是大杂烩,别老听一个人的专集。”
小姐说:
“哦,这很简单,我们店有自己选编的一盘,估计您肯定喜欢听。”
回到座位上,你的耳中已经听到了不知道是哪位港台歌星那诙谐的歌声:
 
“有一位刚从美国回来的中国男孩,怎么看着都像老外。满嘴的蹩角洋文说得可真奇怪,我看没人听得明白,最喜欢人家说他洋派……”
 
哇!还有这样一首好歌!
你的情绪立刻为之一振。到底是机场的餐厅,你看人家这服务素质,多么与时俱进呀!一下子就挑选出这么一首听着那么大长中国人民情绪的歌!这是归国的歌。那要是出国的歌呢,你估计不是“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录江”,就是“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吧?
看着你喜笑颜开的样子,方方跟着你也很尴尬地笑了:
“呵呵,我看你真是发神经了。”
“你记住,他要是一见面就敢和你来个Kiss或者是Sausalito什么的,当心我可能要从后面给他来招黑虎掏心。”
“你那么没自信吗?”
“打他,我很有自信。”
“我说你对我,你难道认为我会跟他跑了?”
“你真想跑我也拦不住。”
“毕竟是在我最无奈和伤感的时候,你走近了我的身边,我就是跑也得拉上你呀。”
“你老这么说,我心里不好受。我知道你对得起我,我本来该知足常乐,该激流勇退的,是你把我的感情从元元的灵床上拉了回来。不管你今后走到哪里,我都会感谢你和铭记你给我的一切。”
“你别说得那么吓人,我很清楚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真的不用再担心什么。”
“你这么说是想暗示我你和他快要一起走了吗?”
“正相反,是他快要回来了。”
“也就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该结束了?”
“我没有这么说过呀?”
“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是他的,也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那是你的身体。可是我关心的是你的爱、你的心是属于谁的?我还是他?”
“我的爱情我作主。”
“是吗?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美军要作你的主,国军等着你作主!”
“他怎么会是美军?论起鼻子来还没你鼻子大、鼻梁高呢?你才像美军呢?”
“夸我。那好我就当一次美军吧。待会儿你向他介绍我时应该郑重其事地说:‘这位是我男朋友禾尚先生。’怎么样?”
“你不觉得很幽默?我找了个小和尚、小沙弥当男朋友?”
“那又怎么了?老和尚不结婚,那小和尚从哪里来的?”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这么介绍了。”
“哎,他在北京就没亲戚了吗?他爸妈什么的,怎么不来接他?”
“听说关系紧张,打起来了。”
“是吗?你要不说我还以为这老俩口早都跑到八宝山去,正对着他这个不孝子孙运阴气作作祟,化悲痛为力量呢!为什么紧张你知道吗?”
“一点也不知道。他说知道了我就‘惊喜不起来了’。”
“那他在北京这几天住哪?”
“他姐给他联系了一处便宜的宾馆。”
“他姐也来接他吗?”
“对呀,可是连我也没见过他姐。”
“走吧,我们出去走走,换点新鲜空气,一会儿和他见了面也让我送给他一点祖国人民的温暖。”
于是,你们站起来又像转磨的驴,在机场大厅里一圈又一圈地走着,谈着;谈着,走着。
人生就像是一头上了磨的驴。
为了走完生命的全部里程,有时候就经常需要像上了磨的驴一样,在原地转悠。并不是为了寻找出路,因为出路早就明明白白的了,而是为了消耗你生命中那过剩的精力和旺盛的欲望,这是你走完短暂的生命里程所必须接受的安排。原地转悠,一直转悠到你对你自己的未来已经没有了自发性的性冲动和自主性的性勃起为止,上帝希望人们在向他报到之前就已经是一个被人生打磨得没有任何棱角和个性的庸人。因为只有庸人才有资格成为上帝的佣人,也就是所谓的“使者”或者“使徒”。
恼乱横波秋一寸。
怎奈何,
灯火已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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