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郎的诗乡
14中文师范 汤文文
题记:我是很难得能遇到这么一个坚持着写诗的老师,坚持着教书的诗人的。
中国诗人真正的觉醒是从第二代的北岛、芒克、多多、舒婷等人开始的。他们以反思的姿态崛起了中国诗坛新的高度。但仅仅是十年,程蔚东等人就开始对第二代诗人说NO了。在整个80年代的中后期,中国诗坛风起云涌、硝烟弥漫,每一个山头都升起了大王旗。第三代诗人就在这样的纷争中登场了。第三代诗人的发展掀起了口语诗写作的强大的声势,我们可以接受文学道路上的创新,可以笑纳所谓的反叛精神和不断尝试的勇气,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容忍、“口语”和“口水”名词界定的浑水摸鱼。你告诉我“我坚决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大便后/不冲涮/便池/的人”(《傻瓜灯———我坚决不能容忍》)是一首诗,他之所以与众不同让你难以接受只是因为你的自我更新能力不够,赵丽华之所以被网友“恶搞”也是因为广大网友活在体制中被压抑之后的反抗,是对赵丽华同志名誉光环下的想当然的反驳,由此可见,诗坛已经处在怎样的满地狼藉之中。
就是在这样的诗坛大环境里,我遇到了槟郎,一个用心写诗的大学老师。大一的时候上了他的“新诗赏析”选修课,自此知道了他上课的独特方式;大二继续选了他的“比较诗歌”,在古今中外的诗歌欣赏中对于他的诗歌价值观也了解的更为透彻。相比较于所谓正统诗坛中榜上有名的某些诗人来说,他对诗歌的坚守更显可贵,可亲和可爱。
槟郎是一个多产的诗人。自04年以来,他对于诗歌的坚持就没有停断,几乎每年都是以只增不减的姿态固守着他的诗歌情怀。槟郎的诗歌内容涉及广泛,语言或平实或幽默或新奇或抒情,风格多变,唯一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诗歌中真挚如汩汩清泉浸入人心的情感。
我尤其喜欢槟郎对于家乡巢湖的描写。在之前的“鲁迅研究”论文中我曾经提到,乡土情结是连接我与鲁迅,我与槟郎情感共鸣的软带。因了鲁迅爱写绍兴,槟郎爱写巢湖,而我恰恰最爱读乡土之风土人情。《打菹草的回忆》中,不论是狭窄的田埂路,窜跳着小狗的农家庭院,还是哼哼着吃饱后心满意足的牲口的猪圈,长满菹草的大凼……都是生动形象的画面,仿佛过样片一般一帧一帧在脑子里放映。打鹅草的邻家小妹回送我“妹家的葡萄”,少年呆呆地看着她甩着两个长辫子渐渐走远,小小的幸福感在胸膛里蔓延。“打菹草的山乡少年”一边劳作,一边想象着山外的世界,那里有他的梦想,那里有他的期望。
如果说《打菹草的回忆》写出了山村少年的单纯,山村生活的简单幸福和淳朴感动,那么《燕子归乡》便是彻彻底底地将身心埋在故乡的土壤中,喷发出深厚的思念,吟咏出连绵不绝的赞歌。“迎着春风而回,故乡的山水格外亲近,每一座村庄,每一棵树,每一个开花的小院”,诗人踏着春风,风尘仆仆从千里之外回来,越接近故乡嘴角的笑意越急不可耐的绽放在脸上。村庄,树和每一个开花的小院,都有着他独有的记忆和迷人的属于时光的芬芳。旧居“对关的大门自然留着缝”,等着游子随时随地的回家;“大梁上的泥巢里”,旧草仍保持着柔软如“我”一直感受的那样。记忆回到漫长岁月的某个节点,“牧完牛的小主人”蹦跳着回应“老友激情的呢喃”,“我”与“儿时的燕子”那时共同拥有一个温馨的家,经历过短暂的秋后别离,向往过美好的春日相聚,只是“多少年没有再见了?在被它遗弃的外省都市里。老屋的门还微开着,故交已似我一样变老吧?”旧居的门里是“我珍藏的少年的回忆,门外的“我”茕茕孑立,怕容颜无法掩藏的皱纹告诉我故乡之故终究会是要慢慢接受的现实。诗人槟郎由此诗婉转诉说的是他对故乡深沉厚重的思念与爱,是他对时光流逝的无奈与悲哀,是他仍向往未来与故人重逢的欣喜,是他执拗的相信心不老一切都还是最初摸样的孩子气。
大部分时候的槟郎是一个享受生活的资深文青。他喜欢旅游,喜欢交朋友。旅游无论近远,朋友不分性别,便是年龄也仍是无所谓的。槟郎和学生的关系很好,时常会有与学生吃饭谈心或是方山游玩等的小约定。三五成群亦或是双人漫行,都自得其乐。就算是自己一人的出游,他也能静心享受,观赏每一处风景,就像人生一样,走得精彩就断不会跑起来。无论是熟湖的菊花园,姥山岛,明堂山,还是春夏秋冬的校园,都是他笔下的常客。他曾说自己是闲人,“坐倦书斋,出门散心,愧对忙忙碌碌的天下劳人”(《阅江楼上的闲人》),在自然风光中放松心情,看那“江边小丘如青螺”,“五马渡江,中原难归”,“枭雄争霸”,然今“一纸空文”,历数往昔,盛世也好破落也罢,和平也好战争也罢,无数能人志士在历史长河中趟河而过,不免心中悲凉,“最惆怅,无用是书生”,书生如何,将士如何?但“能如江渚上白发渔樵,闲看秋月春风”,便不失人生趣味,自在逍遥。再看那《五月的梅花山》,“我”错失了开花之季,如今茂叶之中一片静谧,“我来又能寻觅到什么?”“惟秀亭里空空荡荡,梅花妆韵无人欣赏,商飚别馆不闻猜拳喝令,台想昭明我独心伤”,就算是无人欣赏也能绽放姿态,傲立挺拔,念念不忘,终有回响。“游客都拥在石象路了,奔向暴君的坟冢;我却要找梅娘雕塑”,“倚在梅花仙子裙边,细细地咀嚼青青的梅子,啊,又酸又苦的玉丸,仿佛立即能成仙。还是待到成熟的时节,再来饱餐个痛快”,“我”不去人云亦云地奔向眼球中心,只是孤落落寻找知音。梅子的酸涩不就如人生百味,不是所有的舞台都有观众,而“我”仍能沉醉一个人的狂欢。槟郎平日里其貌不扬,温文尔雅,甚少发脾气。课上不听讲的,他也只是感到惋惜,读他自己的诗作时不是非常在意是否有人在听,只当做是写完之后再读一遍的再体验,个中心情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至此我似乎来了一点愤青的心情,只是这种愤怒最终也只会在现实的冷水下凉到心。我只想问问那些所谓诗坛大家独领风骚的“下半身”写作的朋友们,你们真的对得起如槟郎这般默默坚守诗歌最本真面貌的诗人吗?你们一味追求的“创新”到底有多少存在的价值?一味调侃愚弄的大众在你们眼里是身份不如你们,智力也甚低下的原始人吗?除去了互相追捧得来的头衔之后你们是否会是一群“裸露”变态中的佼佼者?
人们大部分时候不会关注个体的默默付出,默默奋斗,默默坚持,只会随波逐流的关注热门,追名逐利的站队。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如槟郎一般为着心中对诗歌的热爱,为着替浮躁诗坛保留一份干净的善良,为着内心情感的喷发而选择默默的诗人,他们得到的不应该是热闹人群背后的落寞舞台。
有人会说,一旦这样的作家,这样的诗人所独处的净土被慕名而来的游人踩脏,你怎么保证他们不是下一批“下半身”?说实话,我自然是不能保证。然而你总得相信一种积蓄在黑暗泥土里等待喷薄而出的力量的强大。以纯净为根,抛却的浮华,你凭什么以为他们在享受过这样的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中坚守的清澈之后,还会有人踏进万劫不复的泥潭沼泽?
“不萎缩,也不张扬,就那么静静地挺立,亭亭玉立于清波之上,丰姿绰约于碧叶之间。聚万千风情于一身,又是那么的自在幽娴”(《面对荷花》),“我知道,你的存在,只是自然的自我呈现。我也是,但是那么不同,我的残缺 你的完美”。你是不是最喜欢荷花?因为你笔下的她那么像你,那么与世无争,那么褪尽芳华。你深知的,把根插进最深的泥土吸收养分才能枝繁叶茂;你深知的,“病蚌育珠,最痛处的肿茎,最厚的包裹,密布丝线与气道,才是香甜脆绵的藕”(《江南荷韵》);你深知的,一粒种子习惯于长期打基础,才能盘根错节,繁茂一整片天空……你必定是深知的,所以你活得洒脱,或时而带点悲戚;你活得自在,或时而也会迷茫;你活得努力,或时而也曾放弃。只是我眼中的,坚韧不曾屈服的你,个性敢言的你,幽默孩子气的你,都是诗里的你,都是真实的你。
“什么是最幸福的事?兰舟上的采莲女的窈窕,热辣辣的情歌,纤纤的素手。”槟郎有如此这般的诗乡,就是个幸福的人。
201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