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错落接沧浪
平实人生也隽朗
生活的事,很难说清。出发在同一个起点,同一个时代,每个人却会产生不同的经历,走出不同的道路,也活出不同的风采。
有的人曾经那么风光显赫,不可一世,到后来不过是昙花一现;还有的人,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终“致锁枷扛”;另有些人是经历了一番艰难,好运正来临,祸事又临头。及至回归平淡,廓然心胸的,却能享受风景无限。
路走得顺不顺,日子过得好不好,是命运的无常,却也不失个人心态的恩怨计较。看见过家境颇殷实,还学富五车,却仍然是戚戚怨怨,过得不咋开心。也见着些穷家小户人,只求温饱,家人相安无事的,日子过得倒是乐此不疲,悠悠哉哉。
想说有一个小地方的老爷爷,常常回国都要去看他。现在八十多岁了,思绪清晰,身体很康健。自己天天还骑个自行车,集市上买菜购物。而且,这把年纪,还是那乡镇里老年文体大队长。
很喜欢跟这个老人聊天。这是一个平常,温和,厚道的老人家。话并不多,从没有听见过一句抱怨,从没有一句是非。只有他的眼光里,流露出那么一种真实和自然。他未有教诲过,但他的存在就是一种教育感染:那就是直面生活的阳光态度。
很有智慧素质的老人。不过,这不能用学位,家庭背景来衡量。因为他所有的,也不过是自己读了一点初小课本而已。
老人小时候是个孤儿,跟着亲戚长大的。与他谈童年,他总也不无一点笑意说,“打啊,打得可狠,身上都是拧青的伤”,绝对没听出有恨意。因为他语气中表示那只是一种旧式的方式。听者的心里,但留下一种难言的感概。能干活的时候,亲戚送他去当学徒。掌柜觉得这个孩子很聪明,用心教他。后来铺子的账簿都交给了这个孩子,打理得巴巴适适。
大概十五,六岁的时候,参了军,解放军。穷人的孩子,最不怕吃苦,又肯专注学习。随军辗转南北,不断上升。在辽宁的时候,这个从未正式读过书的小青年,居然也成了团部的文书,然后是会计。“那时,运气可好了”,老爷爷说到这节的时候,按捺不住对他年轻时代的赞叹。
“孤光自照”,谁不回味自己叱咤的青春?
后来,部队将他从本溪调进了北京。在北京军区,晋升成了连长,管理后勤好大一部分。接着,战友给他介绍了乡亲,娶了河北媳妇儿,还养了个大胖小子。老爷爷很开心地说,要是我没走,我最低级别的同伴,现在都是团长。
不过他没做到团长,还因为荒唐事,惹了大祸。
六八年的一天,带兵出操,喊了反动口号。这么苦寒出生的人,这么热爱新中国,竟然出了口误。操令是:“向左转,保卫毛主席。向右转,打到刘少奇”。他喊的是“向右转,保卫毛主席。。。。。。” 就是把左右绕错了。
处理是开除军籍,送回原籍。还算好,没喊错“打到”,否则就是现行反革命。
老爷爷的妻子不喜欢南方老家。几年后,他们一家人又回转到了河北的一个小城。听他的儿子讲,那时的生活很艰苦。父母收入微薄,房子漏雨,还最怕别家调皮孩子骂:你爸喊过反动口号。。。。。。
八十年代,当地政府给老爷爷落实了政策,恢复了干部级别和党籍。前两年,按照工龄,还分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新房子。其实,他从未去申诉过。既没有羡慕那些官位已经很高的同伴,更没有去怨恨那个坎坷的时代。
人生,“肝胆皆冰雪”!老人只是怀着一份平常心,继续生活的路。
退休后,他在小镇组织了很多业余活动:打篮球,门球,乒乓球,经常出去比赛。他们老年队,获得过河北第一名。老爷爷还成立了书法班,京剧小组,把县上的文娱活动,搞得此起彼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家里挂了好多他潜心练习书法的文墨诗联。
儿子孙女,常常回家给老人报喜,献上他们灿烂的奖章。善良的老人,养育出那么宽容和欣欣向上的后一代。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人的一生,有时很无奈。老爷爷的经历中,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自己也无法掌控。但是时代变化了之后,是积极的生活,还是斤斤计较,放不下荣辱,个人是有主动权的。带领家人阳光生活,是老爷爷明智的活法。
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长寿老人,风景这边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