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跃进时的省委书记: 云南第一书记谢富治饿死人检查写得好

谢富治(1909年8月-1972年3月26日),湖北红安丰岗谢家垱人,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将

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在红四方面军任排长、副连长、宣传队队长、连政治指导员,团政治处主任、红九军第26师政治部主任、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组织部部长、中共川陕省委组织部部长。长征中任红九军政治部主任。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129师772团政治处主任、政治委员,第385旅政治委员,太岳军区副司令员、纵队政治委员。第二次国共内战时期,任晋冀鲁豫军区第4纵队政治委员、太岳兵团(陈谢兵团)政治委员,第二野战军第3兵团政治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共川东区委书记、川东军区政治委员,中共云南省委第一书记,西南军区副政治委员,云南军区、昆明军区、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部长,国务院副总理等职。

文化大革命时期,谢富治任中共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北京军区第一政治委员,中央军委办事组成员、中央军委委员等职,为中央文革小组“碰头会”成员。1967年8月,谢富治提出“砸烂公、检、法”,致使全国的公安机关都陷于瘫痪。1972年3月26日,谢富治在北京病逝。1980年,中共中央根據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的审查报告,开除谢富治的党籍;撤销谢富治悼词;将谢富治的骨灰由八宝山革命公墓清出。1980年11月20日,「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開始受审,谢富治被判为主犯之一。

陆良事件──“大跃进”中较早暴露的饿死人事件

  陆良县属云南省曲靖地区,位于省会昆明市东,距昆明不足200公里。著名的石林风景区当时就属陆良县(现划归昆明市)。“陆良事件”以后,接任县委书记的孔祥柱在1958年11月14日向省委作了一次汇报孔祥柱汇报时说:
 
  从1958年2月初就发生肿病,开始出现死亡。3月中旬蔓延到36个乡。小春后有了吃的,肿病开始下降。小春收获很快吃完,6月20日肿病大量发生。7月发病率和死亡率最高。病人达17000多人,死亡1700多人。从2月到9月,全县发病33319人次,占总人口的13%,因肿病死亡5203人,占发病人数的15.6%,占总人口的2.04%
 
  肿病的症状是:发病前疲倦无力,头晕眼花,耳鸣夜盲,四肢发麻;继则精神萎糜,表情淡漠,有的性情反常,容易急躁;随后下肢浮肿,浮肿部分皮肤发亮,神经反射弱甚至消失,面色苍白;进而肚子发胀,并有腹水,肿胀及于手脸;多数病人开始腹泻。这时病人心跳减少,血压、基础代谢及体温都下降,身体消瘦,体重锐减,妇女月经停止,小孩哭不出声;此时如不及时抢救,数日即死亡。
 
  肿病大量发生,明明是饥饿所致,但地委还是责成卫生部门去了解发病原因。4月上旬,地委卫生局派医生曹钟朴和专区医院院长到了肿病严重的西冲和独木水库工地,曹钟朴认定肿病是过度营养不良造成的,提出了改善民工生活的建议。由于曹钟朴1957年被划为“右派分子”,县委否定了他的结论,还批评了专区医院院长。他们用阶级斗争的眼光来看待曹钟朴的结论。党政干部和医务人员的不同意见,在全省其它地方也有发生,因此对肿病原因长期得不出结论,延缓了救援。当然,即使县里听取了曹钟朴的意见,也没有能力改善农民的生活。因为粮食掌握在上级手里。直到7月份省里承认疾病和死亡是饥饿所致,才开始采取救援工作。
 
  云南省的问题如此严重,中共云南省委不得不向中共中央写报告。7月27日的报告中说:“据了解,现在8个专区(州)50多个县发生此病,患者共计11万多人,已死亡2万多人。而又集中在泸西、陆良、马龙、曲靖几个县,发病共8万多人,死亡1万多人。仅泸西就发病1万多人,死亡3000多人,占全县总人口的3.37%。……另外,丽江、大理还有痢疾发生,患者上千人,死亡数百人。”这个报告还不敢讲出死人的全部真相。
 
  中共云南省委11月18日向中央的《关于肿病死人的检查报告》称,到10月10日止,全省累计发病338000多人,死亡39712人。以曲靖为最严重,共死19072人。而曲靖地区最为严重的是陆良、沪西、曲靖等县。陆良共死亡12912人,占曲靖地区死亡总数的67%,占全县总人口的5.6%。
 
  当时的云南省委第一书记是谢富治,他原来还兼任昆明军区司令员。1957年9月27日秦绩伟将军接替昆明军区司令员的职务,谢富治专任云南省委第一书记。对于各地大量发生肿病死人的情况,谢富治感到害怕。就在一年以前,邻省广西饿死的人数比云南这次饿死的人少得多,省委第一书记陈漫远被撤职。现在自己面临的情况很严峻,他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主动承认错误,求得中央宽大。1958年11月18日,他以省委名义向中央写了一个报告,汇报了云南发生的情况并作了深刻的检查,并重点汇报了省委所做的善后工作及其效果。随同这个报告,谢富治还以个人名义向毛泽东和中央写了一份检讨:
 
  主席并中央:云南省肿病死人问题,在省委常委会上,大家都开始作了一些沉痛的检讨,已另有报告送上。在这一事件中,省委的其他同志是做了工作的。由于我个人缺乏完整的群众观点,存在片面思想,把领导生产与关心群众生活对立起来,把保护干部积极性与纠正错误倾向对立起来,在这一问题上表现了不关心群众疾苦的官僚主义;在肿病的发展过程中,我虽然听到一些零碎的情况,但长期未作认真的了解和研究,也未专门召开会议讨论,以致措施无力,造成这一不可挽救的损失。因此,省委所负的责任,主要决定于我个人;应得处分,也应由我负责。
 
  这封信中最后一句话,是谢富治专门写了一个条子让省委秘书长梁治加上去的。这个用红铅笔写的条子至今还保存在云南省档案馆里。也许是他这种敢于承担责任的态度得到了毛泽东的宽恕。11月25日,毛泽东以《一个教训》为题,对云南省委的报告作了长篇批示:
 
  这是一篇有益的报告,是云南省委写的,见《宣教动态》145期。云南省委犯了一个错误,如他们在报告中所说的那样,没有及时觉察一部分地方发生的肿病问题。报告对问题作了恰当的分析,处理也是正确的。云南工作可能因为肿病这件事,取得教训,得到免疫力,他们再也不犯同类错误了。坏事变好事,祸兮福所倚。别的省份,则可能有一些地方要犯云南那样的错误。因为他们还没有犯过云南所犯的那样一种错误,没有取得深刻的教训,没有取得免疫力,因而,如果他们不善于教育干部(主要是县级,云南这个错误就是主要出于县级干部),不善于分析情况,不善于及时用鼻子嗅出干部中群众中关于人民生活方面的不良空气的话,那他们就一定要犯别人犯过的同类错误。在我们对于人民生活这样一个重大问题缺少关心,注意不足,照顾不周(这在现时几乎普遍存在)的时候,不能专门责怪别人,同我们对于工作任务提得太重,密切有关。千钧重担压下去,县乡干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干,少干一点就被叫做“右倾”,把人们的心思引到片面性上去了,顾了生产,忘了生活。解决办法:(一)任务不要提得太重,不要超过群众精力负担的可能性,要为群众留点余地;(二)生产、生活同时抓,两条腿走路,不要片面性。
 
  谢富治不仅顺利过关,还官运亨通。1959年八届八中全会(庐山会议)以后调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长。在文化大革命中他是中国政治舞台上的一个重要人物。谢富治走后,阎红彦接任云南省委第一书记。毛泽东喜欢重用犯过错误、承认错误并向他表示忠心的干部。这样的干部最听话,最好控制。
 
  事实上,云南省委的检查还是避重就轻。在云南省所留的资料中,情况比省委向中央的报告中说的要严重得多。在1958年11月的地委书记会上,与会者的发言可能更接近真实。17日的发言者说,大理发病22000多人,死亡3000多人。文山发病8700多人,死亡1675人。红河发病36700人,死亡2975人。弥勒发病25800人,死亡867人。新兴水库工地打死20多人,打残500多人,自杀7人。21日发言的马继孔说;“曲靖松林乡事件死了几万人,没有人敢反映,云南日报记者的报道中只说这里工效高,不说死人。”“松林乡事件还是铁道部队一个连队反映的,死了几万人。”欧根发言说:“肿病大理特重,其次是丽江、德宏。据11月上旬统计,大理发病23380人,死亡3000多人。现在还有1080人在集中治疗。丽江死亡948人,德宏1000多人。”发言中还谈到各地组织“学好队”(实际是劳改队),大量捕人。刘卓甫发言说:“今年已捕反革命分子53000多人,比历年都多。”从这些发言中可以看出,肿病死人不仅限于曲靖一个专区,其它地区也很严重。还有一个死了几万人的松林事件,没有向中央提及。松林事件只散见于档案的只言片语中,没有看到全面的记述。
 
(节选自杨继绳《墓碑》上册 地区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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