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到了我曾祖父一代一直是几代单传人丁不旺,我的外公一谔婚后九年才索得一女,我的高祖视自己的曾孙女凤鸣为掌上明珠。家族上上下下担心凤鸣是早产儿养不大,决定将她送到华玉的娘家长乐二刘娇养。
二刘是长乐的风水宝地。自先贤朱熹踏足讲学之后,几百年来二刘村人才辈出。二刘子弟除了术业有专攻外,还以文思敏捷著称。二刘村绝对配得上“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这八个字。
凤鸣和姐姐丽珠一起到了二刘,寄住在她们的外祖母坤娇家里。彼时,凤鸣的大姨妈碧玉(华玉的亲姐姐)的儿子旗也寄养在外祖母家。旗只比凤鸣大一岁,是碧玉的第三个孩子。碧玉比华玉年长三岁,也是刘氏家族著名的美人,身材娇小肌肤胜雪五官俏丽。她的文采虽然不如华玉,却比华玉机灵,能言会道,擅长交际。碧玉十几岁嫁到金锋一林姓大家族。该家族的经济实力与我高祖家不相上下。一对刘姓姐妹花均是嫁给了旗鼓相当的豪门之子,而且巧的很,三家大地主都信天主教。
鸦片战争后,西方的传教士纷纷进入福州传教,长乐一带天主教徒甚众,我的母亲的家族也是其中之一。我移民到温哥华后,有幸结识了许多长乐老乡,发现90%以上的长乐朋友也是信天主教的,而且把孩子送进了天主教会学校,可见天主教在长乐一带的深远影响。
我的碧玉姨婆也是经商的奇才。嫁给林家少爷守忠后,没有闲在家里,而是帮着夫家打理酒厂,米仓,杂货行等生意。碧玉口才了得,她陪着夫君守忠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察言观色,把控局面。按现在的说法,碧玉是个有政治智慧的女人。
碧玉很会生养,婚后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不到几岁就夭折了。小夫妻伤透了心。信教的人本不应该迷信的,但孩子的接连早夭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打击,他们在朋友的劝说下,去见了算命先生。高人掐指一算,说他们不适合抚养子女,今后若再生养,所有的孩子只能管他们叫“伊嘎伊令”(福州方言,伊叔伊婶的意思),孩子们必须另认养父母,而且娇贵的男孩必须从小寄养在亲戚家,方可保其顺利长大。
碧玉很会生养,婚后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不到几岁就夭折了。小夫妻伤透了心。信教的人本不应该迷信的,但孩子的接连早夭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打击,他们在朋友的劝说下,去见了算命先生。高人掐指一算,说他们不适合抚养子女,今后若再生养,所有的孩子只能管他们叫“伊嘎伊令”(福州方言,伊叔伊婶的意思),孩子们必须另认养父母,而且娇贵的男孩必须从小寄养在亲戚家,方可保其顺利长大。
碧玉又接着怀了第三胎,于1941年生下了我的旗表舅。按照高人的指点,旗一生下来就被抱回二刘,交由碧玉的母亲和三弟媳抚养,并管碧玉的三弟三弟媳必成夫妇叫“干爸干妈”。一年后,我的高祖也如法炮制,将早产的只有几个月大的曾孙女凤鸣交由奶妈抱着,和十岁大的姐姐丽珠也一起到了二刘。后来,碧玉又生下了女儿秀,秀比凤鸣小一岁,也经常被奶妈带着从福州城下到二刘找哥哥姐姐玩,兄妹三人相处融洽。
二刘岁月是凤鸣一生中的黄金岁月,也是最难忘的美好童年。她和旗表哥一起玩耍,二刘村里的那口碧绿的方塘边留下了他们的足印和笑声。村里还有一个西式尖顶两层高的戏院,外表是青砖白墙,内部的装饰却是中式的:红色的方形柱子撑着二楼的戏台,一楼摆着菩萨和香炉。逢年过节,村民们烧香祭祀完了,就请外面的闽剧班子来唱大戏。戏院很大,可以容纳上百人。凤鸣最喜欢听戏,跟着台上的痴男怨女嗯嗯啊啊地唱:“当初凭媒说成亲,夫妇恩情海洋深/只望你与奴依靠终身,死则同穴,生则同衾/哪知你顿起不情心,别赘高门,弃旧迎新/抛着奴与母亲,孤苦伶仃,凄凉相对,谁来怜悯......哎,冤家呀/你竟舍得下此狠心抛了妾,顿把前盟付与东流......"
凤鸣唱得不咋样,记词功夫却是一流,而且身段灵活,模仿起女戏子的表演惟妙惟肖。她和父亲一谔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鹅蛋脸柳叶眉凤目加微丰的嘴唇,肌肤雪白身材娇小,十足的美人胚子。
凤鸣唱得不咋样,记词功夫却是一流,而且身段灵活,模仿起女戏子的表演惟妙惟肖。她和父亲一谔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鹅蛋脸柳叶眉凤目加微丰的嘴唇,肌肤雪白身材娇小,十足的美人胚子。
凤鸣和年长十岁的姐姐丽珠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却极其深厚。丽珠非常珍爱这个小妹妹。在凤鸣的记忆里,她们姐妹从未吵过嘴。每晚临睡前,丽珠总要亲自端热水盆为凤鸣洗脚,再把凤鸣抱上床,哄着她睡觉。丽珠对凤鸣说:“我们一世都是亲姐妹,今生要相亲相爱,来世还要再结姐妹缘。”
二刘的秀山丽水果真养人。旗聪敏俊秀,从小就展示出惊人的文学天赋。凤鸣清秀可人机灵活泼,走到哪里,就把笑声带到哪里。家中的长辈开玩笑说:凤鸣和旗哥哥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肥水不流外人田,碧玉和华玉今后可以做儿女亲家了。
凤鸣四岁时,十四岁的姐姐丽珠由父母做主,嫁到了长乐最富庶的金锋镇。林家虽然在福州城生活多年了,但家中的大部分实业,田产,祖墓和朋友圈仍在祖家金锋镇。一谔认为金锋的男儿最可靠,自然要将收养的长女嫁到金锋。丽珠出嫁后,仍不时回娘家看凤鸣,姐妹二人说着体己话,越来越贴心。
就这样,八岁前的凤鸣在福州和长乐(包括二刘,金峰,梅花等地)之间快乐地生活着,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烽火连天生灵涂炭。比如,她出生的前一年(1941年),日军攻陷美丽宁静的福州,福州顿成人间炼狱。小日本在福州那几个月,到处杀人,每隔几日,就有一辆卡车拉几十号老百姓,载到某个特定地点杀掉,有的活埋,有的枪毙,有的砍头,有的剖腹......日本兵在福州大街上,看着哪个行人不顺眼了,就勒令行人张开嘴,往他(她)的嘴里吐痰,让他(她)吞下,此般羞辱几乎天天发生。
沦陷的那几个月,很多福州城里的老板关了生意,逃到南平避难。林家和刘家也逃了。出逃前,有人劝一谔赶紧将金峰电厂的设备分拆了运到南平。一谔稍一犹豫,电厂被土匪洗劫一空,林家电厂倒闭了。
沦陷的那几个月,很多福州城里的老板关了生意,逃到南平避难。林家和刘家也逃了。出逃前,有人劝一谔赶紧将金峰电厂的设备分拆了运到南平。一谔稍一犹豫,电厂被土匪洗劫一空,林家电厂倒闭了。
日军撤走后,林家和刘家重返福州城,太平的日子没过多久,1944年十月,日军从大北岭和马尾两路进攻并占领福州,同时占领长乐。福州第二次沦陷,直至次年五月收复。两次沦陷导致28万居民死伤,商业停顿,疫病流行。
和所有的商户一样,林家和刘家的生意受到巨大冲击,在乱世中苟延残喘。在逃难南平的途中,大才女华玉想起杜甫的那首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悲愤难平。她对一谔说:“此生不做亡国奴。求天主保佑,愿美好的世界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