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班工小杜的两个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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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后我在一个乡镇当上了民办中学教师,住在一个大院宿舍。我的隔壁邻居就是公路道班工小杜。小杜大约35岁,单身一人,长得瘦小。所谓道班工就是维护公路:清扫、填坑等。他的工具就是一架板车,一把锹,一把大扫帚。小杜每天早上拉着板车出勤,下班回来后,将板车面向里靠着墙,板车轮放边上。两个一左一右的板车轮是固定在长车轮舳上的,分不开。我经常将它当成哑铃练习举重。我现在手臂上的肌肉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那个时代的生活节奏不像现在这样快,平时大家在一起闲聊的时间比较多。尤其是夏天的晚上,大家各自搬着竹椅或墩子聚在一起,在月光下谈论古今中外、东西南北、海阔天空。小杜没有读过几年书,知识有限,我们谈话他很少能加入。偶尔他问几个问题都很奇怪。我们跟他开玩笑,借用上海话称他为港督,正好对应他的姓。都是善意的玩笑,他也不介意。
道班工的月薪不高,但是足够港督一人生活了。那个时代的生活都很简单,比较枯燥无聊,港督也不例外。但是他却有两个特别的嗜好。一个嗜好是公开的,另一个嗜好是不可公开的。公开的嗜好就是他每天晚餐时要喝一小杯白酒。酒当然不是高级的,是当地山芋干制做的烈酒,酒精度数还蛮高的。喝酒总得要有下酒的菜吧?但是港督哪有条件做下酒的菜呢?于是他就想了一个法子。镇上有个公共洗澡堂,澡堂里有小贩子卖炒熟的花生米。花生米只要两分钱一小包,是用旧报纸包起来的。 所以,我们每天晚饭时就能看到港督坐在他的宿舍门前的一个简陋的小饭桌上,一只脚踏在座墩上,慢慢地品着酒、嚼着花生米。这时的他露出很享受、很满足、很幸福的样子。他的这个形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如今,每当我晚餐喝葡萄酒时,我都要在面前摆放一小盘花生米(有时用其它坚果代替),我就想到当年的港督。
港督的第二个嗜好,虽说是不可公开的,但是在我们大院里也是大家心知肚明,不公开说出来的秘密罢了。前面说了,港督是个35岁的单身汉,似乎没有找对象结婚的条件。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们注意到有位中年妇女隔三差五地拜访港督。每次她都是悄悄地进入港督的宿舍,尽量避免与别人碰面,从不和我们打招呼。通常她与港督在宿舍里呆很长时间。照理说这两人有啥可聊的?那么长的时间他俩能在一起干什么?当然,他们一道吃晚饭、洗衣服等杂事还是能打发一些时间的。港督的宿舍与左右邻居只有一板相隔,里面各种各样的声音难免是要传出来的。所以,大家也都知道里面在干什么。据说女方是有家庭的,就在离我们约八里路的一个村庄。但是她这样频繁的来往居然没有引起任何家庭事端。这情况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但都装着不知道,从来也不公开议论。
七七年我考上大学,离开了那里。不知港督与那位女人有没有结果,也不知现在港督是怎样了。
现在想来,那时那地的人们还是很善良、很通情达理的。没有人为难港督、更没有人乘机敲诈港督。人世间的事,有时候不能太认真,没有绝对的应该与不应该。就如同黑格尔说的:既然存在,就有其存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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