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初战群匪
威廉姆斯议员又一次来访。这次不同往常,没有气宇轩昂的样子,也不大声高谈阔论。他把亨特拉到一边密谈。我恰巧路过那里,听到:
“---她病了---”这半句话。这个‘她’是谁我不知道。一个人病了,何至于这么神秘?
亨特急匆匆地跟议员走了,面色不大正常。这种情形从未出现过。
亨特一夜未归,第二天中午才出现在亨特堡的花园里。他不进大厦,只在树木之间游荡。低头沉思,抬头看天。可我相信他什么也没有看。纽约的春天来迟,春寒料峭。这个时候花园里还很冷。可是亨特好象没感觉,他的头发在冷风中抖擞,却不见他有畏缩的样子。我端了杯热咖啡送给他。他接过去暖了暖手,看着我问到:
“你说,一个人得了感冒,会有昏睡感吗?”
“只有高烧才会昏昏沉沉的。或者是服用了抗过敏药,也可能有昏睡。”
“不,她没有热度,也不流鼻涕。”亨特摇着头说。
又是‘她’,我不明白是什么人。
“不行,这样肯定不行。”他在自言自语。他掏出手机打电话。我离开他回到大厦去了。
亨特返回后立即招呼我、戈地、安妮和朱迪斯到拿破仑室。把我们的内部讨论安排在拿破仑室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所讨论的问题一定和战争有关。这里有大型战争场面的油画和许多著名的军事著作,当然还少不了武士雕塑——精湛的充满动感的.
“大鳄方面有动作吗?”亨特问戈地。
“他们表面上平静。侏儒事件是他们最大行动。欧洲那里倒有个新情况。有人高价聘刺客。现在还弄不清是什么人。其中有亚裔嫌疑人露面可能是大鳄帮的人。”这个情报从戈地咀里讲出来平平淡淡,在我心里可燃起一团火——急招高手刺客意味着刺杀亨特的行动已箭在弦上!
亨特依然平静。“从警局方面得到消息,警方可能很快对亨特堡采取大的行动,他们也会进入东堡。”
这个消息并不十分惊人,但让人心情沉重。我看不出警察三番五次这样折腾,究竟目的何在。警察如果进东堡,大鳄人会作出什么反应呢?
亨特离开了这个话题,讲出更令我们意外的事——他要外出几天,随他的未婚妻去一个地方。
与亨特交往这么久,我从未听说他有未婚妻。在座的人都象我一样惊讶。亨特平静地说下去,根本不理睬我们诧异的目光。他做了一番简短解释。莫染是他的未婚妻,是威廉姆斯的教女,目前居住在议员家中。
现在莫染生病了,具体病因尚不清楚。只是人很虚弱。需要到一个阳光明媚空气宜人的地方呆一阵。威廉姆斯议员有个加州海滨小岛庄园可供使用。在议员强烈建议下,亨特同意陪未婚妻前去这个小岛短时间休养。
接下来他又说话了另一番话,听了让我惊愕之极。我看见安妮也吃惊,但不象我那么激动。戈地还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若有所思地发愣。
亨特讲的是一个安排详尽的行动计划,这个计划与议员为他和莫染安排的行程完全不一样。他先答应议员去小岛却不兑现,他不讲理由,只做安排。而且态度强硬得象一个军官在布置任务。
亨特将携莫染乘飞机抵达洛杉机,而后立即转机至小石城,从那里去麦迪逊兵团驻地。莫染将留在那里医病疗养,亨特随即返回。但他不进亨特堡大厦,而是到隔壁的一栋小楼内。
他让我们从窗子观看那栋小楼。我很少注意邻居的房舍,对那个不起眼的灰色小楼更没有认真看过。这是一幢哥特式建筑,有尖顶结构,细看能觉出它十分规整也挺精致。
亨特说,玛莎阿姨就住在那里。我又是一次惊讶——我一直以为玛莎是住在亨特堡内。经常见到她 在各处做做清洁工作。玛莎几乎没曾出现在花园中,晚上也不知去了哪个房间休息。原来她是住在紧邻的小楼里。我突然明白了,她每天从地下通道进出亨特堡,而不走花园中的路,就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亨特堡与小楼之间的联系。
亨特说,小楼是古德曼的侄女玛莎的家,也是亨特老人与古德曼设计的‘亨特堡看守屋’——用于亨特堡有危难时的退守之地。两个老人真是深谋远虑了——又一次展现出他们的惊人的几乎是超人的预见能力!
亨特退守那里,一是为了避开警察的骚扰,二是避开可能的刺杀袭击,三是要在那里遥控,参与和大鳄帮及那个X先生的一场即将开始的大战。亨特介绍说,小楼内有个房间有全套的监控设备与亨特堡相通,从那里可以掌控亨特堡的所有设施。亨特专门向我们讲解了这两座建筑物之间的种种联系,包括亨特堡的的声频、视频都会秘密传送到小楼,不会被发现。
人员的去留需要讨论。下面的事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无法预测。安排的原则是:我和安妮留下来以雇员的身份应对警方;戈地因国际刑警身份不好正面参与,只能呆在亨特堡某个地方相机行事;其他人各司其职。
亨特真象是触了霉运——受到警察追捕;又有黑帮刺杀的威胁;还承担着未婚妻生病的忧心。真象是突然间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但这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紧张运作中只见沉着没有沮丧,甚至常常露出讥讽的笑。我想,如果我落入同样的景况决不会象他那么坦然,我缺失这种素质。
威廉姆斯议员的教女如何成了亨特的未婚妻?这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听名字象是个华人。这些都是引人遐想的故事。亨特不讲没有人追问。他不讲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许与亨特堡的事有关联,也未可知。
戈地和安妮对亨特的安排没有异议,这一切好象都无可选择。我也看出戈地、安妮的行动作风渐渐随意起来,不再有任何刻意的掩饰。朱迪斯的表情高深莫测,一改往日的嬉笑,他现在越发有深沉表现,不象是做作出的。
书生凌晨来电,他再次要求见面。
书生的样子有了较大变化,面色苍白有些消瘦,整个人无精打采。他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那三个头目在欧洲搞了不少事。按理说,是财务上的事会由我来办。但这次他们根本不理睬我。”书生有些忧心,他把这当作是被怀疑的危险信号。“我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好象和一个叫爱米的女子有什么瓜葛,还说起一个枪手。我听得最清楚的就是,他们又在议论那个神秘人物在暗中帮忙。三个头目在猜测,这个神秘人物暗中帮助的企图是什么。听他们讲,找到爱米这个人也是一个神秘电话提示的。我不懂爱米是什么重要人物。”
书生再次提出要离开,回新加坡老家去。戈地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十天以后他就可以回家了。十天不算久,书生终于有了盼头。他肯定会掰着手指算天数,但这十天之内发生的事恐怕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书生临走前给我们留下了一句话。他说,三个头目昨天都回到了亨特堡,这是少有的事。这三个人总是倒班离开,回老巢去打理自己一摊生意,难得一聚。书生怀疑他们齐聚亨特堡是要对付他。戈地安慰说:
“那三个大富翁有更重要的事,忙都忙不过来,没工夫顾到你。”
书生走了。他的一番话给我们出了一道新难题——如果是那个神秘人物(就是我们称X的),代表一股更大的势力在利用大鳄帮打头阵进攻亨特堡。一旦大鳄帮夺取了亨特堡,这股神秘力量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第二天亨特走了。白天很平静。
半夜时分有人到访,来人是班克,身穿便衣。他朝监视器扬了扬警徽。他身后有五个人,一色的便装打扮,个个精干又彪悍。据说警方会有大规模行动。这算是‘大规模’吗?
班克进门后没有搜寻亨特,他声明要找我,把我堵在监控室里单独面谈,那几个壮汉守在门外。班克很友好——在我印象中他始终是持这种态度——他直截了当地说,需要我配合他们的行动。唯一要我做的是,按他的指令控制全部设备,包括东堡。
“不要跟我说那边不归你管。我知道你可以控制整个亨特堡。”班克这句话说得很严厉,是命令式的口吻,不容辩驳。
班克今天不是来抓亨特的,目标倒是东堡大鳄人,这很出乎意料。班克一切言行戈地都请清楚楚——他呆在小楼监控室里。我相信安妮、乔 、杰克森还有朱迪斯等都会在那里。他们也一定在分析班克的奇怪举止。
班克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封闭亨特堡所有出口,尤其是地下通道和屋顶平台。班克对亨特堡了解到这种程度——他立即指出地下通道通向下水管道的孔洞必须全部封死;屋顶平台的一切出口也关闭。他特别强调,这个命令适用于东西两堡。
我的耳麦中响起了戈地的声音:
“照他说的做吧。”
班克监视我完成了操作。他叫进一个人来,吩咐他去检查封堵的情况。这一点他们作不到,查遍所有的出口根本不可能,连我都不清楚一共有多少这样的孔洞,它们都在哪里。封堵是可以,只在操作盘上找到相关的按键即可完成。
怎样看待班克我心中没谱。单看这个做法好像无可非议。大鳄帮是匪帮,歼灭他们本来就是警察的责任。但是班克的种种做法让人感到怪异。
封堵行动很快在东堡引起反响。
封锁一切出口,当然包括大门。东堡人很快就发现他们走不出去了。事后我们得知,东堡大鳄人自从观看了我为他们演示的‘上天入地’后,立即派专人寻遍了他们所能找到的出口,并派人充分熟悉各个洞口通往的路线。至今 各出口有专人把守。他们对这些出口及其通向外面的路径已经了若指掌,甚至把通往地铁的路都已经打通。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由亨特堡直接进入繁密的地下管道和地下铁道。大鳄人对亨特堡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出口突然被封堵,自然立即引起大鳄人的惊慌和恐惧。
首先传来的是爆炸声,声音从地下传来。大鳄人发现自己的监控室按键无法启动各出口,就知道问题严重。他们的第一反应就非常激烈——立即实施爆破。其实这样做并非明智,亨特老人对此早有防范。我在荧幕上看得很清楚。大鳄兵爆破一个他们打不开的水泥板出口,炸药的力量足以摧毁那块移不开的水泥板,但是被炸开的出口里,随爆炸声出现了纷纷落下的砖石瓦块。数量多得把下面的空洞堵得死死的。几个兵试图清除这些建筑垃圾,但是他们做不到。刚清理出一个空间,立刻就被泄下的砖石填满。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填充是无尽无休的。
大鳄兵又在另一个他们早已熟悉的洞口做同样的爆破,结果与前一个一样。他们不明白,这么多建筑垃圾是从哪里来的。亨特老人的设计是,凡洞口旁都有夹墙。夹墙中堆满了大致加工成球形的砖石瓦块。当洞口封板受到重大撞击时,夹墙底板就打开了。里面的垃圾当然会倾泻而下。垃圾的量很大,但也并非无穷尽。当垃圾数量泄到一定程度时,一块弹簧板就会自动弹起,由弹簧启动的一个电动扬升链斗会把堆在下面的砖石块再送到夹墙中。就这样形成了漏下去再送上来,然后再漏下去的循环。不明白这个机关的人就会惊讶它的无穷无尽。亨特老人还设置了重新开启洞口的装置——由监控室启动洞口下的一块板,垃圾就会全部漏下去,扬升斗也停止运转,一切就恢复原状了。
但是大鳄人不懂这些,那些头目肯定是在命令兵士不停地爆破挖掘,拼死也要打通这些逃命的洞口。当然不久他们会意识到,这是无用功,会再寻出路。看来几个腰缠万贯的头目做梦也没想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亨特堡转瞬间居然成了他们的牢笼。
地下通道不通,头目们一定恼羞成怒,他们带着满腔愤恨决定进攻西堡——我们西堡人是当然的罪魁祸首。大鳄兵开始在中上层实施爆破,企图炸出个洞进入西堡。
班克没想到大鳄人反应会这么激烈,他有些慌乱。我告诉他爆炸打不开通道,还讲了一番道理——当然是稀里糊涂的一通乱抡——他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安静了下来。他命令我立即开始寻找四个头目。我启动了东堡的第二套监视器展开逐屋搜索,但是没有放出飞蚊机器人。戈地在耳麦中告诉我要对班克有所戒备,随时准备对这个人的行为实施约束甚至反制。这也是我的想法。
班克命令我切断东堡大鳄人的对外联系。我能做到的只是切断有线通讯,而不能阻止他们的无线通讯。否则,如果采用全屏蔽手段,我们的无线操控也将失灵。
班克告诉我,他这次的任务是秘密拘捕大鳄帮四头目,这是警方的机密。他让我发誓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是秘密拘捕,所以一切行动都要在亨特堡内进行。从现在开始尽快找到四个头目的位置,还要把他们和手下保镖隔离开,必要时可以消灭那些保镖。我立即正告他,在亨特堡里没有杀人的装置。班克冷笑了一声,指给我那个‘绝杀’字样的按键。我让他仔细看说明文字,他看了看说:
“不就是‘不可擅用’吗,现在我要用就不是擅用。”
我说还有一行字你没读到,写的是‘否则后果自负’。
“好了好了,我负这个责任。”他不耐烦地说,之后又突然变成笑脸冲我点点头。此刻,我意识到这个人对我的和颜悦色通通是敷衍,目的是利用我的操纵技术。刚刚他扮出的笑脸很奸诈。
接下来他发出的命令是,为他们打开通向东堡的路,他要派手下干将深入到那里去。就在这个时候东堡传来嘈杂声。看荧幕可以知道,那里的走廊涌出了惊人数量的大鳄兵,全部新式武器装备,个个武装到了牙齿。而且群情激昂,正在接受头目的动员,用的是东南亚某种语言。我有意地把这个场面移到大荧幕上。这个人头躜动的情景把班克镇住了。他不曾想到东堡会藏有这么多兵,又武装到这种程度。他的五员干将本领再高也完全不是对手。
“大鳄的兵个个都会以死相拼,因为他们的家人都掌握在头目手里作人质。”我告诉班克。他以惊讶的眼神望着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会攻到这里来吗?”他这样问。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惊慌。
“肯定会的。”我把话说得很重。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我们有应对办法。
“那怎么办---”他真有些慌了。挑起这场风波的是他,其来势汹汹的样子也让人以为他胸有成竹胆气过人,实则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他竟有溜之大吉的意思——脚步朝门口移动。
“不能让他走,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可逆转,让他参与到底。我们一定要弄清他的来路。”这是亨特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亨特回来了,而且和戈地在一起!
“我有办法让大鳄兵攻不到这里来,但是下边要听我的。”我慢条斯理地对班克说。
“好吧,先阻挡一下。”班克似乎稳住了些。“对了,你们不是有非常有效的手段吗?为什么不用?”
他语意中多有责怪之意。但他的惊惧之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又传来爆炸声。这次是在上层,离我们不远。我立即搜索这个位置。大鳄兵爆破了一面与西堡相邻的墙。那墙很厚重,但里面没有重要设备。大额兵只是盲目选点,企图炸洞穿墙而过。我将计就计,为他们打开了那里的一扇门,这门通到我们的另一间大屋。班克看到我的安排,大吼着让我住手。他甚至掏出了枪。
“安静一点,我们已经说好了,现在必须听我的。”我这样说着,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自觉无趣收起了枪。
大鳄兵涌入了大房间,又通过一道门进入另一个大房间。将近一百余人蜂拥而入,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前面的兵在喊,看样子是告诉后面的人,这里没有出口,别再往前挤了。我不等他们明白过来,立即撒下了大网,是那种最沉重的网,网上有黏液——是黏度最高的一种。两个大房间的兵统统被罩在网中。有人在打枪。凡是响枪的地方都额外享受了‘麻酱’伺候——一缕缕酱样物快速淌下,让那些开枪的人只有嚎叫的份,不能再干点什么。
大鳄帮的百余名战士顷刻间成了俘虏,这三个头目实在够蠢。他们明明知道亨特堡有这类初级御敌手段,却偏偏往上撞,一定是心慌意乱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班克看到这些兵的遭遇很开心。他来了精神,拍拍我的肩表示赞赏。我立即给他泼了冷水:
“这个办法只能用一回,不可能再这么干了。那边的人不会再上当。他们的兵力损失也仅仅是十分之一吧。”
“这么多,他们有这么多人!”班克又紧张了。
班克一再暴露他外强中干的本色,这样很好。这么早早地让我看清这一点,就不再对这位警官大人寄予什么希望了。在即将出现的战斗中我不再指望他和他的手下会有什么实质的帮助。
戈地告诉我,这个由班克开启的战斗是不可逆转的,这与他计划的时间提前了几天,我们别无选择,但可以应对。戈地的话让我塌实了许多,亨特及时返回更给我增强了信心。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人面对愚蠢又可疑的指挥官,实际上亨特堡人就在我身边,我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