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溪山庄—64—花为妈开

鸽溪山庄—64—花为妈开

“妈在,家在”。或许,人生中最能感受的温暖,便是有妈在身边。

四月,妹子带着妈来了。同行的,还有友人一家。

妹子送妈来,同时也是短期度假。友人访英,自然是享受生活。英国的夏季凉爽,我一直希望母亲能来,以躲避京城的暑热。妈说,这次她来,主要是来照顾一下我的生活。她知道,平时懒惰的我,总是整年凑合着吃喝。

妈来时,我正在花园做石墙。妈看到我一车车搬运石块,十分心疼,总是劝我放弃这些体力活儿。我很无奈。鸽溪是“劳改场”,在花园建好之前,没有多少事得以轻松。对于我,挖泥运土,搬石抬树,尽管沉重,却都是容易的。

我让妈在推车前摆个姿势,铲几下土,照了些照片用微信发给家里,去展现一下妈在鸽溪的“劳改”生活。

母亲来自山东老家,乡土便植根心下。其实,对于任何人,童年的经历,在一生中都会烙印深刻。父亲生前,总是与妈聊起老家的往事。如今,每当妈与我说起老家,依旧总是会具体到一条街,一块田,一口井,最后也总是会跟一句:“我又把你当成你爸了。”

我会在心底叹息。不经意间,岁月在静静而逝。而那些逝去的,又不仅仅是岁月。

我也会想起自己的往日。无论怎样珍惜或慷慨,青春终是要被消磨掉的。对于我,那里的世界不很大,却有树林,有乡田,有山野,有情感,有河流。。。

所有这一切,如今已随岁月而去,却冥冥之间,都是属于自己的。我想,如今,我在鸽溪所做的一切,或许便是在回溯自己的生活。

当五月的花朵融成色彩,鸽溪的院落便有了属于鸽溪的颜色。植花于园,是为了目光和心境。这些花看似随意,却都是有名字的。我并无意把这些花的名字一一写出,也无意让这些花去意味什么。我不是秋翁,自然没有花神的运气。对于我,种下这些花,仅仅是为了自己,让心和视野,都拥有一些色彩去延伸感受

一天,我正在院落忙碌,邻居Jason打来电话,说他正在离鸽溪不远的一家花卉商店。这家商店将近期停业,所有的花卉在降价销售。我第二天跑去,买来很多花卉。其中一株是嫁接的樱花,有着很柔和的花色。因为花店价格诱人,不几天我又跑去,这次买来更多,足有几十棵花卉灌木。

两个送货的店员看到鸽溪院落,惊讶无比。一位年龄偏大的店员不住地感慨,说这是他在Barnsley 地区见到的最漂亮的花园,随意并自然。另一个伙计平时说话还算利索,此时竟把口吃的毛病显现出来,支支吾吾地想表达什么,我知道是在赞美,忙着谢,想笑不敢笑。花园仍未完工,依旧很是荒芜凌乱,我并未感到有何美丽需要赞叹。

我进屋拿了瓶小二锅头,56度,算是送他们的礼物。两人各喝了一口,兴奋起来,嗷嗷叫着,爬上车,飞一下开走了。

我种下这些花卉时,在想着它们的未来。这些花卉都不是张扬的种类,但我会把它们的色彩记录下来。

初夏的河谷是寂静的,如同往年,远处的山坡不时传来布谷鸟的幽鸣。院落充满生命。一只白鹡鸰在草坪觅食,然后不断把食物带向远处的巢中。灰斑鸠出双入对,初飞的林鸽也在练习飞行。

鸽溪的院落鼹鼠成灾。每次来到鸽溪,都会看到草坪出现座座土丘。我数了一下,草坪上竟有60多个鼹鼠丘,而且已经开始变得坑洼不平。我很无奈,只能考虑用极端的方式去控制鼹鼠的数量。

五月的池塘恍间出现了成千上万的鱼花。这些主要是红眼鱼(Rudd)的幼鱼。在此之前一月,棘背鱼的鱼卵便孵化,此时幼鱼已成长到3厘米左右,正可取食这些鱼花。自然的安排充满生克。我不知有多少红眼鱼的幼鱼最终能生存下来。如果棘背鱼和红眼鱼太多,我或许可以引进一条河鲈。

每逢天气晴暖,池塘便是泳池。因为能借水舒展,泳在水中的我总是惬意的。我也会坐在水中的石阶,看着身边无数忙忙碌碌的小鱼。那时刻,我总会想起在十三陵水库和运河游泳的日子。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天,能够在自己的花园与鱼共舞。

“从小就喜欢鱼,喜欢水”,妈看到我游泳,总会这样说。

妈从前说过,在我不到一岁,学会叫爸妈之前,最先喊出的字,竟是“鲶鱼”。

这些天天气晴好,也终于有了夏天的感觉。我和妈在露台的石桌闲聊,喝着茶。

妈看到一只野兔跳进草坪,有些惊讶。因为就在一周前,我便在阁楼,连续打掉瓦砾花坛上的两只小兔。

“你打了这么多,怎么还有兔子?”

我说,野兔其实有的是,只是现在草和庄稼长高了,不容易看到而已。

妈那天一早看到我收拾好的野兔,不由怜悯这些生灵,说知道我为啥找不到媳妇了——真是坏良心!

也许真是如此吧。去年有两次打掉喂奶和怀孕的兔妈。那时,良心泯灭的我,曾难过了很多天。

我感到,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越能体会生命的珍贵。因为在平时,对进屋的蜘蛛飞蛾,甚至蜂蝇,我都会开窗让其逃生。

野兔在草坪安安静静地吃草,我也不愿去打扰。从野兔跳出的地方看,便该是几周前我照相的那只小兔,如今已经大了许多。其实只要不过分咬花,毛茸茸的野兔在院落蹦蹦跳跳,的确可爱。

我让丝黛拉坐在身边,不让她看到在阳光下安逸的小兔。

其实我本应该庆幸,因为院落只有野兔,没来野鹿。

从水仙盛放到罂粟花开,在妈的面前,院落的花此起彼落。小白菊,牛眼雏菊,洋甘菊,虞美人,勿忘我,这些随意在院落的野花都在开放着。一到六月,草莓泰莓鹅莓,加仑子覆盆子都陆续成熟了。此时的院落,也是小鸟聚餐的乐园。

“真是太能结了!咱们根本吃不了。”妈看着这些莓果发愁。

“院子里还有十几棵果树呢。等这些树一长大,就更麻烦了。”我说,“要不,我教您做果酱吧?”

 “你上次带回家的果酱,好像还有呢。”

妈的血糖偏高,我也不敢让妈多吃甜。我想,如果把这些浆果做成果酱,只能去送人了。

风月随季,花事荼蘼。妈在身边,家的感觉便在心,日子是惬意的,我也不再费神自己的吃喝。妈对做饭没啥感觉,不会做那些有名字的饭菜,我也不大挑剔。人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家常饭练就的肠胃,也只有这些最为家常的东西让人舒适。

一天我去菜园挖了些蒜。妈看着蒜纳闷:“怎么种了这么多独头蒜?”

我笑了。“这就是普通的蒜啊!不知道您今年来不来,去年懒得种,等今年春天蒜发芽了才种上。”

妈不知道,错过了时节或土地贫瘠,营养不良的蒜株便会长成独头蒜。

“独头蒜在北京可贵了。卖蒜的都说这是新品种。看来我又让人蒙了。”妈说。

我知道,被蒙的,绝对不止老妈一个人。

这些天我在装修阁楼,也抽空做些花园。在菜园的一角,一片湿地连接着农田排水的水渠。我于是在院落远处挖了另一个池塘,用于储蓄这些常年流水,同时也能为未来的小湖提供水源。我移来一条巨大的废弃条石,准备在池塘边做个观景石凳。石凳边,自然会有些花草的色彩。我希望在未来,能和妈坐在这里,看着风景喝茶。

“人生就是这样,在能够感知生命珍贵的时候,人便开始老去。”我又想起这句曾说过的话。的确,人生永远是一张单程票,也充满希望和等待。

此时我站在阁楼的窗前,看着水塘和石墙上的花色,在想着这里的未来。几只黑头鸥在池塘上飞舞,林鸽在窗外的树上唱歌。白鹡鸰依旧在草坪上寻食,但此时,一只初飞的白鹡鸰幼鸟,已经跟随在亲鸟身边。

我知道,如果每年夏天母亲都能来到这里,所有这些花朵和色彩,都会为妈而开。

感谢!

音乐:Gratitude,Abundance,and Thanksgi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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