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步步莲 第十九章 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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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思雨一席话,似十二级狂风瞬间凌乱了我的心。

 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我一直侥幸地认为,石孝武他是喜欢我的,甚或是爱我的;因他是那样急切地想要

同我成亲,这几年他这个铿锵汉子也逐渐学着温柔了,甚或为了我他还搬了许多的

鸳鸯蝴蝶话本子来看。

  他这么个威武的扮相,却为了哄我开心硬拿了根“绣花针在花园绣鸳鸯”,这甚不和谐

画面还是十分打动我这颗跳得有点迟缓的心的,我也确实开始有一点喜欢他了,因这一点

喜欢,我念着盼着,终有一天我会爱上他,我们之间能培养出那绵绵延延的情意来,

长长久久地做一对和顺美满的夫妻。

 

可姚思雨的话似当头棒喝,硬生生将我从这泛着朵朵桃花的白日梦中惊醒。

平心而论,姚思雨的这番话并非没道理,我除了长得有些像表姐,着实再没什么过人之处

好让石孝武对我这样一个孤女动心。我倒是很想驳一驳姚思雨,可思量了半晌,我还是没

吭声,我一时竟寻不到好的理由驳她,我怕贸然去驳她,很有可能会自取其辱,让她更

看轻我,笑话我。

这个姚思雨确实是个牙尖嘴利的利害人物,我很想知道老实的阿哥当年看上了她那一点?

而心性高傲的她又是如何能瞧上我阿哥的?

 

“即便石孝武有那么一点喜欢你,也是因为他把你看成了徐氏佳莹,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你

表姐的个替身罢了 。”那日姚思雨将这几句话翻复说了好几次,脸上的表情也一次比一

次刺激人,我觉得心里被她刺了老大一个包,让人十分地难过和不顺畅。

心中梗着这样一个包,我再见到石孝武时,便很是局促,于是乎,我留在学校的时间更多

了,一时我学画学的很入迷也很疯狂。

 

郑蓦然对我横加挑剔的结果,一段时日以后,我的画艺竟被磨练得大有长进,从量变

到质变我的画技着实飞升着进了一大步,现如今我画出来的素描画不仅抓形准,质感好,

且色调自然流畅,连“无牙子”先生见了也直点头,连连夸我勤力悟性好实非寻常学生可

比。

这话传入戚嫣然和肖淑仪等人耳里,让她们十二万分地不痛快,她们觉得先前郑先生折磨

我不过是装给她们这些女生看的,谁知她们一不留心,却叫我和郑先生诳了,平空叫我多

学许多东西去,还做了郑先生最得意的弟子,这叫她们情何以堪?

她们十分地不服气,私下嘀咕:”定是郑先生私下给她开了小灶,传了许多的秘诀给

她,否则以她那种资质,技艺怎会超得过你我。“

又或“这程静婉定有些狐媚子的招数,否则似她那般平常的姿容,又如何能讨得郑先生的

欢心?”。

只有我自己知晓我是画秃了多少支笔,画废了多少张纸,费了多少的功夫才能达到今天这

个境界的。

 

自古以来,  世人就常有贬低别人的意念,总以为别人的成就来得很是轻而易举的,不是

遇了贵人就必有偷滑藏奸勾当在里面,或许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护吧,因为不这样欺骗一下

自个,就非得承认自己比别人不过,自己跟自己较劲拧把,这日子还如何让人过下去?

于是乎,无数的沾着龌龊流言的嘴刀子,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刀子朝我刷刷地飞了来,幸

好恰是冬日,我这个害冷的南方人正穿了厚重的大棉袍,这棉袍便无辜作了接她们飞刀的

靶子,倘或我每晚回家将这棉袍脱下抖一抖,必定会抖出一地的小刀子来,这让我想起

《三国演义〉里草船借箭的故事,我恍惚觉得自己就是那稻草人儿,这些女生们就是大魏

军营里正朝着稻草人噗噗射箭的箭手们。

 

“你可以开个刀子铺了呢。”郑先生有些幸哉乐祸地对我说,原来他也察觉到

了那些个刷刷飞向我的无穷的小刀子。原来他也是会开玩笑的,只是他忘了这些飞向我的

刀子都是拜他这个“蓝颜祸泥“所赐,记得话本子《红楼梦〉里的宝玉曾说过女人是水做

的,男人是泥捏的,是故我把他比作”蓝颜泥巴”自觉也很贴切的,说他是祸泥一点

也不曾冤枉他。

不知是不是因我的画终入 他的眼了,还是他最近气顺了些,郑先生倒也日渐地对我和气

甚或是温柔了许多,他竟然告诉我说再过些时刻,他会教我一些水粉画的技巧。

郑先生还说如果我愿意,将来他还可以介绍我去巴黎学画。

 

石孝武鸳鸯蝴蝶的话本子委实是看多了!  

我不过是有那么几次推托说要学画,不肯去见他,他竟然仿了《王老虎抢亲》的话本子,

不但将我硬生生”掳”去了石府,且还将我的先生郑蓦然给打了。

 四月芳菲,一对对鸳鸯柔情正浓,一双双蝴蝶蜜意正盛,那石孝武大约是给这柔情蜜

意刺激着了,本来他大可在后花园与佳人密会,却非要煞风景地跑到学校来在重目睽睽之

下打人,且他一边打人,还一边把自家名号报了,本来他老人家名头就不甚好,在民国纨

绔子弟排行榜上虽不是榜首,却也是靠前的甚有名的一位,原来还有些人为他抱屈,说他

实在算不得是个纨绔子弟,因他领兵打过几次胜仗,便说他乃是国家不可多得的将才,可

现如今这被人寄予了厚望的将才却实实在在地上演了一出戏台上极为常见的“纨绔衙内强

抢民女”的戏码,终证实他老人家上这个纨绔子弟排行榜并非是浪得虚名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个官二代竟敢到学校欧打先生强抢女学生,这样世风倘若再不整

治,这国终将之不国,以“无牙子“为首的一群老先生甚是义愤,于是乎他们四处奔走,

寻门路拜关系,决心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为郑蓦然先生讨回公道,并发誓要救我这个”美丽

的民女“出石府这个火坑。

 

从来世人最不缺就是正义感,尤其是文人们,平时就最痛恨这些个官二代富二代抢男霸

女的无耻勾当,一直想张嘴咬他们,可惜却无从下口,现如今却有这现成的戏码送上门,

他们自然不肯放过,再说被打的人又是学校里的先生,无数文人中的一个,这让一众

文人觉得被打得那个就是自己,他们把自己带入角色后,更想给这个张狂着的官二

代颜色瞧瞧。

文人们决心拿出自己所有的是骨气和胆色来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都上一斗。

激起了民愤,连皇帝老子都要被赶下台呢,况你个小小的将门之子呢?

于是乎,在众人的口诛笔伐里,石孝武彻底变成了一个作恶多端,惯会欺男霸女的现实版

的“王衙内”,而我自然是那个可怜而悲催被“强抢”进石府的“民女“。

这件事被众人演绎出许多个话本,一说,那日,石孝武偶然路过学校,遇着我这个漂亮的

女学生便一时惊为天人,硬要将我掳回府中,可惜叫学校里的先生们撞见了,他便羞恼成

怒,不但色胆包天强掳了我,还将学校的先生打了。

另一说,其实我和那郑先生早就是一对交颈鸳鸯了,可我偏偏不小心叫这石孝武瞧上了,

这石孝武连别人的娘子都抢,着实和那《水浒传》里的高衙内没啥两样。

再一说,那石孝武平日就喜欢到学校勾引女学生,骗得很多女子失身,那日不巧,遇到的

是个不解风情的女学生,让他很是懊恼,偏巧又来个不甚识趣的先生,要护自己的女学

生.........

无论如何说,人们议论到最后,总是会有些人要很猥琐地跟上一句:" 现在也不知那女学生有

没有被石家那个色狼玷污了去?" ,许多人龌龊地好奇着我的最终命运。

这出"石老虎抢亲" 的戏文着实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狠狠地娱乐了一阵子.

 

石孝武自把我“抢回”石府后,便不见了踪影。

不是他不想见我,而是那日到家他便被他爹直接抓去军营关了紧闭,让他见不得我。

恰如那话本子说的,伴在我左右也确是石孝武的妹子阿圆,可惜我并不是那才子周文宾,

否则我定要调戏调戏他妹子,好泄一泄我的心头的愤满。

待我灵台稍稍清明之后,我便猜到石孝武这次颇鲁莽的行径,定与十多日前阿圆到画室找

我时意外与郑先生相遇有关。

记得,那日阿圆见着了郑先生很是愣了一愣,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事后我问她可是认识

这郑蓦然,她却是连连摇头摆手的,我想,她不过又是一个惊呆于先生这张脸的普通女子

罢了。

郑先生的那张脸确是勾魂得很,即便我日日瞧着,也瞧了这许多时日,有时不经意与

他撞个眼神,或他稍微对我假以辞色,我便会把持不住地脸红心跳,虽心里暗暗觉得有些

对不住石孝武,也每日将那“红粉骷髅”的经在心里念了许多遍,可终究还是握不住自己

跳得甚欢快的一颗心。 

我打算,早早把画学出个高境界来,好去求姑父姑母送我出去游学,离开这里,话说

眼不见为净,到时我就是想惦记郑先生也惦记不到了,自然也就会忘掉他的。

 

我料想那日回来后,阿圆定是同她阿哥讲了什么?我脑中灵光一闪,定是石孝武以为我喜

欢上先生才故意冷落他的,莫非他是因为吃醋才去为难郑先生的?难道他内心还是在意

我的?

可任我怎样百般地迂回地千般地旁敲万般地侧击,这阿圆就是不肯承认她同她阿哥提过郑

先生,更不愿承认这场风波确是她惹出来的,阿圆果然圆滑得像个才从泥洞里滑出来的小

泥鳅,刺溜刺溜的,凭你如何都揪不住她的尾巴。

 

石孝武于谈情说爱上虽不出色,但对排兵布阵使计却是极擅长的。

那日那刻有人传话给我,说学校门口有人找我,我以为是姚思雨,上次匆匆而别,有些话

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

我在学校门口并没见到那姚思雨,我便去对过的茶室去寻她,因我和她在这已喝了几次

茶,那小二也是识得她的,可她并没有去那里。

于是我又回到学校大门口处,等在那里并不敢走开。

 

大约就是这期间,石孝武大摇大摆地闯进画室里将郑先生打了。

他打了人独自出来后,在校门口遇见我时淡定得云淡风轻,如同是来和我密会的。

要不是接着有学生追出来说他打了郑先生,稍后他又气势汹汹地强行逼我上了他的车,我

真以为他只是特地来寻我的。

我很诧异他和阿圆在这极短时间里就双双坏了我们守了几年的规矩,不来学校找我,不让

人知道我和堂堂石府有往来。

现在想来这一切原都是石孝武算计好的。

他如此大费周章地整出这样一台惊动京城的争风吃醋的戏文来,未免也太抬举我了!

 

“他死不了!倘若他死了,你放心我会去给他抵命的。”在揪我回石府的路上,任我千求

万求,他就是不肯放我回去看一看郑先生,死绷着脸,身上还嘟嘟地向外冒着寒气,且最

后竟拿了背对着我,临下车,才硬生生地丢下这样一句恶狠狠的话给我。

石孝武在我面前装了近三年的温柔霎时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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