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国记事(3)
第一次挨揍是哪一年,我记不清了,但是事情经过,印象是很深的。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姐姐很早放学回家了。妈妈要上街买东西,临走要我俩看好弟弟。
我俩正做作业,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我赶快出门一看,球场围墙外,一栋楼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姐姐,快来看!”我回头叫姐姐。
“失火了!”姐姐反应很快。
“我们出去看看吧?”我等姐姐的决定。
“……”姐姐看见刚睡醒的弟弟,有点犹豫。不过,她很快跑到床边,背起弟弟,和我一起跑出门去。
我们从食堂后门来到火场。着火的楼房有三层,第一层已被大火烧得只剩下黑乎乎的水泥框框。疯狂的火舍正窜上二、三楼,借着风势,噼噼啪啪,越烧越大,瞬间火光熊熊,浓烟遮住了半边天。
围观的人群不下百人,一个个惊愕蹉叹,束手无策。
“哇呜哇……”三辆消防车拖着一低一高的喇叭声,冲进火场。一会儿,三条粗大的水龙交叉着扑向大火,泰山压顶般把大火摁了下去。随着火势减小,三四个消防队员,头戴钢盔,身穿消防服,冒着危险冲上楼去救人,抢物。很快,木箱、纸箱、麻袋...一件件顺着粗大的绳索滑落到地上,有的还带着星星火苗。幸好没有人受伤,听周围的人说,着火的是个仓库。
过了十几分钟,大火终于被扑灭。整栋楼房只剩断垣残壁,无数货物,毁之一炬。浓烟散尽,焦味刺鼻,到处是污泥浊水,现场一片狼藉。
火是扑灭了,围观人群并未散去,仍旧喋喋不休地议论纷纷。突然,我发现了远处正在东张西望的爸爸,遭啦!用力拉了拉姐姐。“爸爸!” 姐姐背上的弟弟朝爸爸大叫起来。 爸爸扭头发现了我们,快步冲过来,挤进人群,把我俩拖了出来。“走!快回家!”爸爸满脸怒气,用力推搡着我们,这下完了!
“谁叫你们出来的?不要命啦?”爸爸边走边喊。我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心中已十分害怕。走到篮球场,爸爸跑到围墙边,伸手折断一枝夹竹桃,扯去枝叶,拿在手中。厄运难逃啦!
走到门口,见妈妈也刚从街上跑回来,一脸的不高兴,什么话也不说,把弟弟抱了过去。
“说!为啥这么大胆,不知道危险啊?”爸爸已经怒气冲冠!
“有啥危险?我们不都好好的吗?”姐姐迎头顶上!
“啪!”爸爸扬手就是一鞭!打在姐姐手臂上。
“是我拉姐姐出去的。”我冲口而出,不能让姐姐为我独自挨打。
“嚯,你也不老实!”爸爸拉过我的右手,狠狠抽手心,一下、两下、三下……真疼啊!
“要打打我!都是我的主意。”姐姐一脸倔强看着爸爸,毫无惧色!
于是,树枝又落到姐姐身上。“哇……” 弟弟在一旁大哭起来。妈妈忙说:“算了,算了,记住教训就是了。”
爸爸终于停住了手。放低声音说:“打你们是要你们记住,今天有多危险,那么大火,你们隔得那么近,房子上随便掉点啥东西下来,砸到你们,躲得赢吗?现场那么乱,被人踩到怎么办?”
那一刻,我虽然恨爸爸,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今天的事情,马上每人给我写份检讨,否则不许吃饭!”爸爸命令道。
挨了打,还要写保证书,我再也受不了,夺门而出!
“干啥去?”
“上厕所!”我头也不回。
上完厕所,我不想回家,独自在操场上逛来逛去。爸爸也太凶了,多大回事嘛,教训两句也就罢了,还真打呀,下手还这么重!现在回去,万一他火气还没消怎么办?
走到马厩旁边,看见那高高的草垛,我眼睛一亮,有了!三角并两步冲进去,搬过梯子爬了上去。这是一堆干草—马料,足有三米高,快挨到马厩棚顶了。我一屁股躺下去,舒服得很!外面根本看不见我。就是这了,你们找去吧,看你们急不急?
果然,晚饭时间到了。“赵旭东,吃饭了!”那是妈妈的喊声。
姐姐也跑出门来,端着碗,边吃边东张西望。嘿!她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啊?
“赵旭东,你在哪啊?……” 妈妈走远了。
“姐姐!我在这。”我轻声叫道。她一扭头,看见了我,急忙冲我直摇手,然后立刻退回家中。
我明白姐姐意思,她也不想爸妈看见我。
重新躺下后,我又胡乱思索起来。跟妈妈大大不同,爸爸是个急性子,脾气虽算不上暴躁,但从小对我没发过这么大火,难道这回真是我们做错啦?就算错了,教训两句再看后效吗,就非打不可呀?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又想到婆婆了。有婆婆在,你敢打我吗?对了,爸爸许偌过的,明年接婆婆过来,这都过了大半年了,怎么没有动静啊?
“嗨嗨嗨!吃饭啦。”我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被姐姐摇醒。只见姐姐站在楼梯上,把两个花卷,一个咸鸭蛋塞到我手中,姐姐给我送饭来了!
“怎么样,他们发现我了吗?”我先不着急吃饭,想试探爸爸的态度。
“妈妈有点急,爸爸好像无所谓,在算账。”爸爸是医院会计,办公办到家里来了。
“那我今晚就睡这儿了。”我想学姐姐样,不能向爸爸低头!
“不冷啊?”姐姐担心我,此时已经十月份了。
“不会,你看这么厚的草,暖和得很,你回去吧。”我催姐姐快回家,以免暴露我。
“那我走啦,明天再来。”姐姐轻手轻脚地走了。我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到头便睡。
“赵旭东...醒醒,醒醒!”迷糊中,只见爸爸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轻轻摇我。
“回家睡吧,都一点多了,马棚冷。”爸爸声音柔和不少。微弱的手电光线下,爸爸脸色和蔼了许多。我鼻子一酸,顺从地跟爸爸走下草垛,回家睡觉。
立秋后,晚上真有点冷,睡在草躲上,虽然身下暖和,但没有盖的,上面冷啊。小时候真笨,都不知道扯把干草当铺盖。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下午五点钟,老于叔叔套上马车去拉放映队,晚上在办公区放电影。马车经过大门传达室时,我看见老于叔叔和朱金香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那时候,为了照顾伤病员,全院伤病员和职工都集中在办公区看电影。医院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伤病员服务。
那晚放了部苏联彩色故事片,片名是:《风从东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