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三年即公元725年春正月初一(乙酉),唐玄宗李隆基将幽州都督府改为大都督府,并于正月初四(戊子)将死罪降为流放,将流放以下罪犯全赦免了。同时他还分派御史中丞蒋钦绪等人前往十道过审和处理各地囚徒,并宣慰天下。正月二十八(壬子),唐玄宗下制让地方安葬朔方和陇右以及河西的阵亡将士。
二月初四(戊午),唐玄宗临幸龙门,当天回宫。二月初六(庚申),唐玄宗任命御史中丞宇文融兼任户部侍郎,并下制,将朝廷所得到的客户税钱全部用于当地的常平仓(为调节粮价和储粮备荒设置的粮仓)作资本。他还委托劝农使管辖的部门和州县商议建立劝农社,使贫富相互照料,让农民及时耕耘。
二月二十一(乙亥),唐玄宗将长从宿卫的禁士改名为“彍骑”,分别隶属于十二个卫司,总共十二万人,分为六部,轮番值卫。
二月二十二(丙子),朝廷将豳州改为邠州,鄚州改为莫州,梁州改为褒州,沅州改为巫州,舞州改为鹤州,泉州改为福州,以避免字形和发音类似或相近。唐玄宗还亲自从朝廷各部长官里挑选了很有声望的大臣,包括大理卿源光裕、尚书左丞杨承令、兵部侍郎寇泚等十一人出任刺史,命令宰相和诸王以及各部长官、台郎、御史到洛滨为他们饯行,场面搞得十分盛大。唐玄宗还赐给他们御膳,太常寺为他们安排音乐,内坊为他们提供歌妓演出。唐玄宗亲自书写十韵诗,让将军高力士赐给他们。源光裕是源乾曜的唐侄孙。
三月十一(甲午),唐玄宗将太子李嗣谦更名李鸿;并改封郯王李嗣真为庆王,更名李潭;改封陕王李嗣升为忠王,更名李浚;改封鄫王李嗣真为棣王,更名李洽;改封鄂王李嗣初为郎王;更名李涓;改封甄王李嗣玄为荣王,更名李滉。又封第八子李涺为光王,第十二子李潍为仪王,第十三子李沄为颍王,第十六子李泽为永王,第十八子李清为寿王,第二十李洄为延王,第二十一子李沐为盛王,第二十二子李溢为济王。
三月十三(丙申),御史大夫程行谌上奏说:“周朝(武则天)酷吏来子珣、万国俊、王弘义、侯思止、郭霸、焦仁亶、张知默、李敬仁、唐奉一、来俊臣、周兴、丘神勣、索元礼、曹仁哲、王景昭、裴籍、李秦授、刘光业、王德寿、屈贞筠、鲍思恭、刘景阳、王处贞等二十三人,残害宗室枝叶,诬陷良吏善臣,情节尤其严重。臣请朝廷禁锢他们的子孙,不许出仕官宦。陈嘉言、鱼承晔、皇甫文备、傅游艺四人,情节虽轻,但他们的子孙也不许担任近任。请依照开元二年二月五日的敕令行事。”唐玄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原尚书左丞杨承令不愿被外派出任汾州刺史,怏怏不乐,自称说“我出朝任职一定事出有因。”唐玄宗得知后很生气,便于三月十九(壬寅)将他贬为睦州别驾。
张说起草了封禅的仪式献上。夏四月初三(丙辰,《旧唐书》作次日丁巳),唐玄宗与中书门下以及礼官和学士在集仙殿举行宴会。唐玄宗说:“神仙是凭空虚构的,朕不信这套。贤能的人则是济世的工具,朕今天和爱卿们在这里欢宴,应该将这殿更名为集贤殿。”他也将丽正殿书院改为集贤殿书院,接着又封五品以上的书院官员为学士,六品以下的为直学士;任命张说负责学院事务,右散骑常侍徐坚为副手。唐玄宗想让张说当大学士,但张说坚决推辞,他也就算了。
张说因为御驾就要东巡,担心突阙趁隙入寇,便建议增加边防兵马,并召来兵部郎中裴光庭商量这事。裴光庭说:“封禅的目的,是祭告成功。如今主上正要到泰山祭告上天,却害怕戎狄入侵,这并非是彰扬朝廷盛德的时候。”张说问道:“那该怎么办?”裴光庭说:“四夷之中,突厥最为强大。近来他们屡次前来请求和亲,而朝廷却一再拖延,迟迟不能决定。现在应该派去一名大使,征召他们的大臣跟从御驾去封禅泰山,对方必然会欣然承命。一旦突厥来人,那么其他的戎狄君长自然都会前来。那时就可以偃旗息鼓,高枕无忧了。”张说说:“太对了。我真不如足下考虑得周到。”于是当即上奏朝廷,派人出使突厥。裴光庭是裴行俭的儿子。
唐玄宗让中书直省袁振摄理鸿胪卿,到突厥那里去向他们宣谕圣旨。小杀可汗与阙特勒和暾欲谷环坐在帐中,置酒招待袁振,跟他说:“吐蕃是狗种;奚和契丹本来是突厥的奴隶;而他们都娶得了唐朝的公主。突阙前后求婚多次,但你们独独不答应我们,这是什么原因?而且我也知道上几次嫁到吐蕃的公主都不是天子的女儿,今天我们难道就在乎真假吗!但是屡次求婚却没答应,只是让我们愧对其他蕃国罢了。”袁振答应为他们奏请。小杀可汗于是派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朝进贡,并趁机扈从唐玄宗东巡。
四月二十(癸酉),唐玄宗下令,要求朝集使各自举荐所部的文武孝悌到泰山之下集中,参与封禅。
五月初八(庚寅),妖贼刘定高率众趁夜进犯通洛门,但全部落网被杀。
六月二十三(乙亥),朝廷废除京都西市。
秋八月,张说提议封禅的仪式,请求用唐睿宗李旦配皇地祗的祭祀。唐玄宗答应了。
九月初六(丙戌),唐玄宗跟宰相们说:“《春秋》不记载祥瑞的事情,只记载年景。”因此下敕自今以后,州县不许上奏有关祥瑞的事情。
冬十月初三(癸丑),水运浑天仪制成(由僧一行和梁令瓒等人设计制造),上面具体布列了许多星宿,注水后会激起轮子运转,每昼夜自转一周。浑天仪外还放置二轮,位在天外,上头画有日月,逆天而行,速度合拍。还放置了个木匮作为地平面,使得浑天仪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又树立两个木人,每一刻钟击鼓,每一时辰击钟,击鼓击钟的机械都藏在木匮里。唐玄宗将这新造的铜仪放置在景运门内,让百官观赏。
十月十一(辛酉),东巡的御驾离开东都,百官、贵戚、四夷酋长都跟从出行。每次停留住宿,数十里地到处都是人畜,有司部门负责运送的供应车队,数百里不绝。十月二十(庚午),御驾在濮州过夜,唐玄宗赐给河南和河北五百里内的父老适量的布帛。
十一月初六(丙戌),封禅大队伍来到兖州的泰山下。次日,唐玄宗在行宫举行斋戒仪式。十一月初九(己丑)冬至,唐玄宗备了法驾御马登山。他将随从官员都留在谷口,独自与宰相们以及礼官登上山顶,仪卫环列在山下,连绵百余里。唐玄宗问礼部侍郎贺知章道:“前代帝王封禅的玉牒文册,为何要秘而不宣?”贺知章答道:“也许是因为有事要秘密请求神仙,所以不想让人看到。”唐玄宗说:“朕只是为苍生祈福而已。”于是拿出玉牒,宣示给群臣。
十一月初十(庚寅),唐玄宗在泰山顶上祭祀昊天上帝,群臣则在山下的祭坛祭祀五帝和百神;其余的仪式都仿照唐高宗乾封年间封禅的规格。礼仪完毕后,唐玄宗将玉册藏在封祀坛的石函里,然后开始烧柴。燎火上升时,群臣高呼万岁,欢呼声从山顶至传到东岳山下,震动山谷。唐玄宗接着回到斋宫,天上出现祥庆云彩,太阳周围也出现亮丽光环。
十一月十一(辛卯),唐玄宗又到社首山祭祀皇地祗,礼仪跟祭天一样,并将玉册藏进石函里。次日,唐玄宗登上帐殿,接受朝觐,并大赦天下,还让尚未回归的流放犯人全都回家。唐玄宗还为朝廷内外三品以上官员赐爵一等,四品以下赐一阶,随从登山官员封赐一阶,并发放给退休致仕官员一季度的俸禄,还赐给公主、嗣王、郡县主一个儿子官职,同时也赐给前来跟随封禅的诸蕃酋长一个官职。唐玄宗要求对孔子后代,即所谓褒圣侯,根据才能予以录用。他还封泰山神为天齐王,根据礼秩加三公一等。朝廷要求在泰山十里以内禁止砍柴采摘,并为全国百姓赐酺七日,免除御驾经过的地方租税一年、兖州两年。唐玄宗接着任命侍中源乾曜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中书令张说为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
张说带了不少中书门下两省官吏以及自己的亲信,摄理礼官随从唐玄宗登山。封禅礼毕,唐玄宗为随行官员加恩,往往对这些人加阶超过五品,而恩典却没有普及朝廷百官。中书舍人张九龄劝谏他,但张说不听。而且扈从的士卒只加了空虚的勋位而没有赏赐,所以朝廷内外都开始抱怨张说。
隋朝末年时,官府的马匹都被盗贼以及戎狄掠走,唐朝初期才在赤岸泽得到得三千匹雄雌马匹,然后将它们转移到陇右,命令太仆张万岁掌管。张万岁擅长他的职守,因此从贞观直到麟德(627-665)的近四十年间,马匹繁衍到了七十万匹,分为八坊、四十八监,朝廷各置使臣管理。那时全国通行的价格是一匹缣布可买一匹马。武则天摄政的垂拱(685)以后,马匹的数量减少了大半。唐玄宗刚即位时,有二十四万匹牧马,朝廷任命太仆卿王毛仲为内外闲厩使,少卿张景顺为副手。到这时,马匹的数量恢复到四十三万匹,牛羊也有相应的数量。唐玄宗东巡封禅时,带着数万匹牧马随从,根据肤色为群,远远望去犹如锦云。唐玄宗为此十分嘉许王毛仲的功劳。十一月十三(癸巳),他加授王毛仲为开府仪同三司。
十一月十四(甲午),御驾离开泰山,并于十一月十六(丙申,通鉴作庚申为误)临幸孔子的宅第,并亲自设置祭奠孔子的仪式,还派人带上三牲太牢祭奠他的坟墓,免除靠近坟墓的五户人家租税,让他们定期洒扫墓地。次日,唐玄宗赐给徐、曹、毫、许、仙、豫六州父老适量的布帛。
唐玄宗在回来的路上经过宋州,在城楼上宴请随从官员,刺史寇泚参加了宴席。酒酣时,唐玄宗跟张说说:“以前朕屡次派遣使臣分别去巡视全国各道,考察官吏的好坏。如今因为封禅历经了各州,这才知道很多使臣都辜负了朕的使命。怀州刺史王丘,除了提供食物以外,没有敬献其他东西。魏州刺史崔沔,供应的东西里没有锦罗绸缎,表示了他的节俭。济州刺史裴耀卿,上表数百言,全是规谏的话,还说:‘如果百姓受到严重叨扰,那么就不值得到泰山封禅告成。’朕常把他的表章放在御座边上,并且用以警戒身边侍从。像他们三人,不肯为了讨好君主而去烦扰百姓,真算是良吏!”然后看着寇泚说:“近来也屡有人因为你提供的酒馔不够丰盛向朕诉苦,所以朕知道你也没有收买朕身边的人替你说好话。”于是亲自举杯赐酒给寇泚。宰相们率领群臣起身庆贺,城楼上全都高呼万岁。唐玄宗接着任命王丘为尚书左丞,崔沔为散骑侍郎,裴耀卿为定州刺史。裴耀卿是裴叔业的七世孙。
十二月二十(己巳,通鉴作乙巳为误),唐玄宗回到东都。
同时,突厥使臣颉利发告辞回归,唐玄宗厚赐了后送他回去,但最终还是没有答应突厥的求婚。
王毛仲深得唐玄宗的宠信,因此依附他的官员很多。王毛仲嫁女时,唐玄宗问他有什么需求,王毛仲磕头答道:“臣万事已备,只是还没有请到贵客。”唐玄宗问道:“张说和源乾曜他们难道请不来吗?”王毛仲说:“他们倒都请到了。”唐玄宗说:“知道你请不来的只是一个人罢了,必定是宋璟。”王毛仲答道:“正是。”唐玄宗笑道:“朕明天就为你把客人请到。”明日,唐玄宗跟宰相们说:“朕的奴仆王毛仲要举行婚礼,爱卿们应当和诸位达官贵人都到他的府第祝贺。” 那天婚礼时直到中午,所有客人都不敢举箸开宴,大家都在等待宋璟。许久之后,他总算来了,先举杯面向西拜谢,一杯酒还没喝完,就借口说腹痛回去了。宋璟的刚直,越老越厉害。
先前,契丹王李吐干与可突干互相猜忌,后来他带着公主来投奔朝廷,不敢再回去。唐玄宗于是改封他为辽阳王,留在皇宫担任宿卫。可突干因此立李尽忠的弟弟李邵固为主。御驾东巡时,李邵固也来唐玄宗的行宫拜谒,并跟从御驾到泰山。唐玄宗拜他为拜左羽林大将军和静折军经略大使。
唐玄宗怀疑吏部在考试选拔官员上不够公允。当时选期已经迫近,御史中丞宇文融秘密上奏,请求将吏部分为十部门(即吏部十铨)进行铨选。十二月二十五(甲戌),唐玄宗任命礼部尚书苏颋、刑部尚书韦抗、工部尚书户从愿等十人掌管吏部的铨选。考试判别即将完毕时,唐玄宗马上召他们进入禁中作决定,吏部尚书和侍郎都没得参预。左庶子吴兢上表认为:“陛下无端听信谗言,不相信有关部门。这并非位居上位,推心置腹地对待臣下,好感化僚属的办法。从前陈平和邴吉是西汉的宰相,却也不知道钱谷出入的数字,也不过问道上斗殴致死的原因;更何况陛下是大唐万乘之君,何必去干预铨选的事情?凡是铨选和书面评定的事,请陛下全都交给有关部门,停止这十铨的做法。”唐玄宗虽然没有马上听从他的建议,第二年还是恢复了吏部原来的做法。
当时连年丰收,东都的米价每斗十钱(通鉴作十五钱),青州和齐州的米价每斗才五钱,粟价每斗仅值三钱。
这期间,于阗王尉迟眺阴勾结突厥以及诸胡阴谋反叛,安西副大都护杜暹发兵捕捉并杀了他,还为他们改立了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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