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小小的理发店
俗话说,“理个发,刮个脸,有点儿倒霉也不显。”
——可见理发刮脸对于我们这些老百姓多重要。
可是,要能够享受到这一点,也并非易事。
不错,如今的发廊,美发店,发型设计中心等等挣“发”财钱的机构布满了大街小巷,其密度不会低于人人离不开的公共厕所。
但是,瞧瞧店里面或者太明亮,或者太不明亮的灯光;瞧瞧里面装潢得过于豪华,或者过于简陋的的店堂;瞧瞧那些扮酷的美发师顶着一头或黄或绿或红或棕色的怪异发型,我们这些老实人实在觉得头皮发麻,不敢贸然而进。
要知道,我们仅仅需要的是理个发刮个脸呀!
因此,尽管由于拆迁搬家,远离开了那个我十天半个月就光顾一次的小小理发店。到了该理发的时候,我还是宁可耗费一个多小时,或乘车、或骑车穿过大半个北京城,钻回高楼掩映的小胡同里,死气百赖要去那个我太熟悉,太放心的小理发店。
图的就是个舒服,踏实。那种执著,绝对不逊于回游产卵的大马哈鱼。
“来活儿啦——”您听见了吗?
多实在,多不见外!在人家眼里,来理发的主顾就是个“活儿”。把“活儿”干好了,主顾满意了,就有钱挣,就有饭吃,彼此都高兴——世界上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在这里,你不是什么“上帝”,也不是什么“贵宾”,你和店里的人们一个样,平平常常,普普通通,需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而已。
理发店里的椅子已经很旧了,但是结实,坐上去,就像坐自己家里的椅子一样那么自然。由于是老主顾了,无需多嘱咐,眼睛闭上,尽管养神,悠悠然把自己交给了理发的师傅。
多少年不变的程序:推子、剪子一阵忙活,然后是洗头、冲水,回到椅子上,顺势一躺,热腾腾的毛巾往脸上一捂,鼻子以下被涂满了肥皂沫儿。比纸还要薄的刀刃开始在额头,鼻翼,双颊游走。在刷刷声中,刀锋剃去唇边,嘴角,下巴,以及两鬓的胡须。最过瘾的,就是你能感觉到师傅的刀头居然可以在你的耳轮,耳蜗内轻轻掠过,轻重急缓,灵巧自如。
简直就是一位刀法纯熟的工匠在精心雕刻一件作品。这种感受,恐怕只有在这样的理发店中才能够享受到了。
前后不过廿多分钟,洗理刮吹(行话叫全活儿)全部完成。
交了钱准备告辞的时候,才发现好几位认识的老师傅都不在。
询问之下,得知他们“卖断工龄”不再来了。同时得知,半个月以后,这个小小的理发店也要拆了。
至于什么时候再开张,能不能再开张,就算再开张老哥儿几个是否还在这里“干活儿”,一概不知。
镜子里的我,头发整齐利索,脸上光光的,却是一脸的怅然。我靠,这是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