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哈佛家长谈DNA双螺旋模型的功劳之争

Rosalind Franklin

在我写的今年哈佛与耶鲁的橄榄球赛的文章中,我调侃耶鲁如何大胜哈佛的内容,引来一位哈佛家长的不满。她这样留言:“哈佛仍然是哈佛!”,“What can I say, Harvard has more brains than brawn.”,我似乎己经感受到她明年去波士顿的Fenway Park为哈佛助阵的场景了。这位哈佛家长是做科学的,我们时常在我文学城的博客里交流,只要不是涉及哈佛的话题,我们的交集都是愉快的。她最近在我的关于理性思维的新博文后有观点鲜明的留言,我也想在这里回答,内容本身都值得分享,请先读我那博文的这部分文字:

“讲点分子生物学里弗兰克林和沃森与克里克的故事,弗兰克林的研究生Gosling拍摄到那张著名的编号51的X射线衍射图, 他们拥有最好的证据或事实,但是他们得不出正确的结论。东西到了沃森和克里克手里,他们却能将DNA以具备精确数学和化学基础的双螺旋模型表述出来,这就是水平的不同。沃森访问伦敦的国王学院时,从Wilkins那里看到那图,Gosling是从Wilkins处转到弗兰克林那继续做研究生的。更重要的原始数据,弗兰克林不经意地通过一个报告给了Perutz, Perutz经过Bragg传到沃森和克里克,他们用这些数据构建了模型。这里Bragg为结构生物学的鼻祖,Perutz率先以做血红蛋白结构闻名,他们两人均为诺贝尔奖得主。其实说沃森偷了弗兰克林的研究资料也是不对的,因为18个月前弗兰克林曾以同样的研究材料在国王学院做过学术报告,而沃森当时就是听众之一,只是他自己听报告不过细吧了。”

这是名为Rosaline的网友的部分留言:

“Rosalind Franklin与James Watson , Francis Crick 在DNA螺旋的纠纷中,我读的是Brenda Maddox写的传记“The Dark Lady of DNA”, 我是倾于Rosalind 这边的。很不幸,她也是由于暴露于放射线下做研究过多,被癌症夺走了生命。”

“Critical thinking首先体现在中学教育。小孩读高中时,Advanced数学、物理课程,是仅有主要教科书和自选辅导书,指定的team小组。任课老师不授课,只是坐在教室内,需要时回答学生的问题。学生自己推理公式,并且提出几种方法去推理、解题。与老师主讲公式来源,学生听懂了,反复练习记忆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

DNA 螺旋的诺奖应该是Rosalind Franklin的。1962年,Watson, Crick and Wilkins领奖时,仅仅Wilkins提到Rosalind的名字。1982年,Aaron Klug 领化学诺奖时,动情的说,如果不是Rosalind过早离世,她是更有资格,更早站在这里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女科学家在一个男人的世界里挣扎着,被take advantage的历史故事,更况Rosalind 是犹太人。正因为如此,Watson在科学界并不是那么受人尊敬,同行直接指出他的科学不道德。除了发表要研究黑人基因,当天被冷泉港解除了一切职务,以他现在的高龄,又去深圳圈了很多地,号称建什么冷泉港科技园。

许多年过去了,Rosalind的同事和学生们为她辩护。2000年三月,在King’s College London修了一幢新的Franklin-Wilkins Building。Crick and Waston都去了,承认了她的贡献。我喜欢传记的结尾:Rosalind knew her worth.”

下面是我写给Rosaline网友的段落:

谢谢精彩留言,不知我是否能大胆假设你的网名Rosaline可能来自Rosalind?可见你对她的热爱,所以评论起来很有热情。我是这样看那段著名科学史的故事或纠纷的,弗兰克林当然是了不起的科学家,她如果不英年早逝,获得诺贝尔奖是无疑的。在我看来她有两次机会:一次是在1962年与沃森和克里克分享,这样Wilkins得不了当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因为诺贝尔奖有三人原则;或者她和自己的冤家Wilkins分享那年的化学奖,暂缓那年授予的俩位诺贝尔奖化学奖得主;也可能让弗兰克林在当年与两位做结构的分享化学奖,诺贝尔奖也有将同一奖项授予不同领域的例子。总之,诺贝尔委员会在1962年有机会承认弗兰克林的贡献。另一次是让弗兰克林与她的博后Aaron Klug分享1982年的化学奖,当年化学奖只授予了一个人,可惜弗兰克林在1958年就去世了,她活到1982年才61岁,所以弗兰克林如果够长寿,她的功劳肯定是不会被抹杀的。

我同意你说的,弗兰克林作为犹太女性科学家在英国反犹社会氛围中的生存是不容易的,但是她事业的发展也不能说不顺利,尤其在当时保守的英伦环境里。然而,我不能苟同沃森和克里克偷了她的资料的说法,这我己经在文中有所触及:那图是公共研究演讲里的内容,沃森如果不是在会议室里左顾右盼看女生,他早应该知道那核心的资料;Perutz作为审核国王学院的研究进展的专家将弗兰克林的资料给了沃森和克里克,这总不能算后者的错吧?怪罪沃森和克里克没有给弗兰克林功劳也是站不着脚的,沃森和克里克做模型的过程中对国王学院的人保密,但是做成后请Wilkins和弗兰克林参观,所以他们在发表之前是友好的合作关系。他们一起商量决定沃森和克里克写模型的文章,弗兰克林和Wilkins分别独立写结构资料的文章,同时送Nature背靠背地发表,他们投稿前应该是互相读了对方的手稿的。

那期的Nature同时发表了三篇独立的文章:沃森与克里克的模型,弗兰克兰和学生的,以及Wilkins和合作者的,他们三个组都没有分享作者权,所以是各自独立的工作。按照现在的标准,弗兰克林或许出现在沃森和克里克的论文中,但是她的贡献是远没有他们两人重要的。沃森和克里克属于理论推论的论文并沒有用到任何实质的实验资料图表和数据,唯一的图是克里克的太太手绘的,并且他们在文后感谢了弗兰克林和Wilkins 的未发表的实验结果。其实,整个过程弗兰克林并沒有抱怨过有什么不公正的地方,她和克里克的太太后来成为很好的朋友,也没有她在世时与沃森和克里克明显冲突的记载。我们知道弗兰克兰并不是省油的灯,她是喜欢争执、抱怨和容易发怒的人。整个事端的挑起者是沃森本人,同行对沃森名为《双螺旋》的书十分反感,加上世界范围内女权运动的兴起,沃森确实不应该在书中对弗兰克林那样近乎辱污性的描写。沃森就是一个美国中西部牛仔的性格,闯出很多祸,但是他在双螺旋的贡献是巨大的。

弗兰克林在伦敦的国王学院拥有辉煌的27个月,但是她与Wilkins关系弄得很不愉快,她后来去伦敦大学的Birkbeck学院再次做得优秀。弗兰克林在37岁的英年早逝,可能与她长期接受放射线有关。弗兰克林本人或她的家属(她终身未婚)是很明白的,她的墓碑上写着她对烟草病毒的研究而不是对DNA结构的贡献。弗兰克林和她的博士生做出了那经典的实验观察,他们无法像沃森和克里克去解释那图,更不可能像两位深邃的科学家那样在Nature文章中预测DNA可能涉及到遗传物质的传递:“It has not escaped our notice that the specific pairing we have postulated immediately suggests a possible copying mechanism for the genetic material.”

James Watson, Francis Crick, Maurice Wilkins, and Rosalind Franklin

万维假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雅美之途' 的评论 :
》不需要去图书馆了,网上就能看到。NOVA program:Secret of Photo 51
http://www.pbs.org/wgbh/nova/photo51/ 
万维假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Rosaline' 的评论 : 【......因为生物学研究和应用仍然是我们的本职专业。】
》生物学研究的,失敬失敬啊!也给你写一个帖子。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PBS的专题片[Photo 51],里面有非常详细的描述。

另外咱也写了一个新的博文,“癌细胞......历程”,如果有时间读咱的小文话,请提批评意见!

万维假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雅美之途' 的评论 :
》咱是一个刚来的,对文学城很不熟悉。
看你们在这里讨论DNA的旧事很热闹。看完你们的讨论以后,好像没有提到PBS的一个专题片,英文叫【Photo 51】,比较详细的介绍了全过程。你们讨论的这些东西,专题片里面都有详细的提到。图书馆里面应该很容易免费的租到。
J_man 发表评论于
我注意到这是一篇很私人化的文章,讲诉自己的交往包含聊天内容,但是标题是大众化的。既然发布出来了,而且还有发表评论这个按钮,就贸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如果知道楼主主要目的是写回忆录,就不会这么负面评论了。真心希望你们有机会能够分享关于生物学研究和应用方面的感悟。
诚信 发表评论于
@J_man:

看你和你的两位前辈拌嘴,笑得不行。 看起来,你年轻气盛,风华正茂,有自己的学术主张,很好。 不过, 他们二位也都是在你们领域的杰出学者,值得尊重。还有,尊重长者是我们中华美德, 也是美国主流文化缺乏的,是东亚文化能够带给美国文化的宝贵 ingredient, 所以值得我们坚持和发扬。

雅美之途 发表评论于
回复 'J_man' 的评论:科学史是一门专门的学问,可以授予博士学位的学科。我不是科学史专业,但是有兴趣,也绝不写野史。你可以专注你的前沿领域的发明与创造,但是有些人可能开始回忆青春或人生了,对自己或别人的往事或故事感兴趣,听过根据Yeats的诗改编的歌曲:《当你老了》?圣诞快乐!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唉,怎么说呢?如果您读了雅美先生的这篇博客,就会理解雅美先生和我都是熟读了相关不同的传记,引经据典,在此信手拈来。实在不敢说是自己研究的,没有这方面才能,也没时间,因为生物学研究和应用仍然是我们的本职专业。但是肯定余暇多读了许多与专业相关,和非相关的人文、历史书籍。

我想这与“浅薄”这顶帽子不搭界了。




J_man 发表评论于
以年龄压人还是以你是谁来压人都是浅薄的,没有说服力的。不过,如果你是所说的专业人士,能够把遗传学成功地研究成历史学,还是有所建树的。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再加一句依老卖老的话,您认为那时的DNA 工作并不重要,今天的电子显微镜都可以拍出来。仅仅说明您在科学研究领域,认识仍远远不足。还有很长的路去走。如果走下去了,那时您会意识到今天您的认识何等naive.
J_man 发表评论于
“悲从何来?”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想我们可行的交流方式,就是我复制黏贴我说的,然后您再申一下您们是非常专业人士的并努力工作的并很骄傲的。这也挺可悲的。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To J-man,
我中文是达意的。表明我们不仅关注,并且是遗传学工作者,仍然在为之工作。以回答您的“多关注遗传科学”本身的statement.

依雅美先生的博客,他当然是资深生物医学专业人员,我也肯定是的。而且雅美先生和我都应该是不负使命,非常自豪的生物学家。悲从何来?:)
J_man 发表评论于
“怎么知道雅美先生和我本人”,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问题,该怎么回答。莫非现代遗传学就是你们发明的?
我看到的是一片野史文章,争论的好像很深刻一样。跟你是谁有关系么?如果你是专业人士,那我也觉得挺悲哀的,感兴趣的都是谁谁的功名该归谁,而不是科学本身。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To J-man,

请问您怎么知道雅美先生和我本人,现在不仅是极为关注遗传科学本身,并且为之勤奋努力工作呢?正如雅美先生几篇博文的初衷,一个科学家,也需要很好的文理修养和训练,阅读广泛。不仅仅是做bench 工作,只读写遗传生物、分子细胞的文章。

我以为,这也正是中美教育,训练科学家的区别之一。
J_man 发表评论于
这重要么?DNA双螺旋如果那个时候不被发现,今天也会被发现的,电子显微镜技术今天都能拍出其照片来。
关注这种野史不如关注遗传科学本身。您再挖的深一点能获得诺贝尔历史学奖。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雅美先生认为Watson 对DNA 螺旋的巨大贡献,只是牛仔性格,引来同事不快。我读到的故事是 Watson 的书出版后,他去瑞士 Alps 爬山。他突然看到一个熟人,King’s College in London 的同事,Willy Seeds。 没有想到Willy 从身边走过未停,只是说了一句:“How ‘s Honest Jim?”
所以,Watson 是否 honest ? 一直都是个问题。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To CZHZ, 我在传记中读到,Klug 为了Rosalind 争取她应该获得的荣誉,是Rosalind 的同事中做得最多的。他认为是Rosalind 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在Watson 出版那本双螺旋的书,Klug 给Nature 写文澄清一些事实…。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那时Pauling 提出了蛋白质的结构了,很有名了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雅美先生,我其实是瞎读书。:)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大家如此认识Rosalind , 包括雅美先生以为Rosalind 的文理教育不如Watson-Crick, 其实多来自Watson 的”DNA双螺旋”这本书。此书出版之前,Pauling 读后,极为愤慨。在给Crick , 包括哈佛校长的指责信,共9贡纸。Wilkins 问Watson: 她己去世了,但是你的书提到她的名字吗?Max Perutz 也为之不平,认为Watson 将”Rosy”写成 unattractive, dowdier太过份,并不真实。大家知道,Rosalind 出身于一个显著的犹太银行家,美丽端庄,着装优雅。Rosalind 的家人看到草稿,认为“defaming the dead”.
Wilkins 写信给哈佛出版社,认为此书 出版是disgraceful ,“是对所有参加此工作的科学家的不公平,除了Watson 教授自己!”
所以,这本书是Athenaeum 出版的,哈佛在如此众多的强烈反对中,没有出这书。

妇女运动是60年代开始的。Rosalind 逝世在妇女运动之前。
In Molecular of Emotion, Pert suggested that Rosalind ‘s cancer “ had been exacerbated by the humiliation she suffered at the hands of these , and probably many others, old boys”.

我希望历史的今天 ,the youger boys 尊重Rosalind, 为了自己喜欢的工作,终身未婚的, 一个伟大的女科学家。
雅美之途 发表评论于
回复 'Rosaline' 的评论 : 我哪里知道莎翁啊?:)。所以这里面Wilkins属于比较aggressive 的一方,而Gosling 恰好是从Wilkins 那里跑到Franklin 处去的。我写文时又去粗看了Watson 和Crick的文章,他们开头就是以怀疑Pauling的三链模型文章展开的,然后提出自己的模型。
Rosaline 发表评论于
谢谢雅美先生的文章。Rosaline 出自莎翁的一部作品,但是不引人注目。

DNA 螺旋的实验部分是Rosalind完成的,她解决了DNA 在盐浓度中溶解和构象改变的问题,借此,她已经分析了A and B forms, 磷酸分子的位置,helix structure等。当Wilkins 拉着Crick 谈他的发现时,Crick 说别浪费他的时间。
Bragg 曾要求Watson and Crick 停止做模型,因为DNA 的工作是King的。

三篇文章同时送给Nature, 但是Wilkins 告诉 Crick , Rosalind 已经在两周前告诉Pauling, 文章已经完成…。Rosalind 看过Watson- Crick 的模型,她说:看起来漂亮,你们如何实验证明?1953年3月Rosalind 发表的那篇文章已经非常接近DNA 螺旋模型了。
作为女科学家,又是犹太女科学家,她视工作如生命,但是Wilkins显然与她竞争以致互相提防,也导致了Willins 跑去与Crick谈这个DNA 的结构。在Rosalind 的文章发表前几周,Randall 很轻视的写信给她,要求停止DNA的研究…。
1959年,Crick and Wilkins 成为皇家学会成员,而Rosalind 于1958年4月在病痛中挣扎去世。
雅美之途 发表评论于
回复 'czhz' 的评论 : 如果她活着,Klug的走向可能不同,历史本身无法假设。
czhz 发表评论于
另一次是让弗兰克林与她的博后Aaron Klug分享1982年的化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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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and how? 1982年的化学奖是奖励用晶体衍射加电镜解析核小体结构,是Klug和他的学生roger kornberg在MRC Cambridge 完成的,跟Rosaline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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